天熙帝的眼神漸漸變得恍惚,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竟然也添了幾分柔和。
麗妃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眼, 若有所思地輕抿了抿雙唇,隨即, 無比輕柔地又道:“臣妾記得有一年, 桃苑裡的桃花開得極為燦爛, 表姐與表嫂兩人在裡面對弈到忘了時辰,偏丫頭婆子們來來回回尋了好幾遍, 竟是無一人發現她們的身影。“
“後來還是聖駕到來, 表姐才恍然醒悟,丫頭們也才把她們找著。”
天熙帝歪斜的嘴角動了動,竟是扯了個古怪的笑容,麗妃看得心中一動,還想再說些什麼, 卻在瞥見趙贇走進來的身影時又咽了回去, 體貼地替他輕拭了拭嘴角。
“孤果然沒有看錯人,麗妃娘娘果真是個最懂得侍候人的。”見天熙帝竟然破天荒地沒有暴怒掙紮, 神情竟然瞧著還有幾分柔和, 趙贇似笑非笑地瞥了麗妃一眼,緩緩地啟唇道。
“太子殿下!”麗妃起身淡淡地喚。
“父皇今日瞧來心情不錯,可見亦是歡喜娘孃的侍奉的,為了能讓父皇早些痊癒, 還得請麗妃娘娘多多費心才是。”
“殿下言重了, 這本是我的本份, 不敢承殿下此言。”
趙贇微不可聞地冷哼一聲,在天熙帝身旁坐下,接過宮女呈過來的溫熱棉巾,親自替他擦了擦臉。
天熙帝動作不自然地轉了轉脖子,視線緩緩地凝在他的身上,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要和他說什麼。
“父皇可是擔心西南戰事?”趙贇想了想,試探著問。
可這話剛一出口,他卻又覺得可能性不大,父皇未曾染疾前都不曾關心過這些事,如今重病在身,又如何會再想這些。
果然,天熙帝闔上了眼眸不再看他。
趙贇往他平日喜好上猜了猜,仍是猜不出他的心思,幹脆便也拋開了。
麗妃靜靜候在一旁,垂著眼簾品著茶,偶爾間不經意抬眸,望望眼前的那對父子,不著痕跡地比較著兩人的容貌,不知不覺間,她的視線在趙贇臉上停留了太久,連趙贇不悅地睨了回來都不曾察覺。
“麗妃娘娘這般看著孤,難不成孤臉上還有什麼不妥當之處?”
麗妃一驚,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藉著錦帕掩飾住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努力讓聲音平靜地道:“只是方才與陛下提起過往,想到了先皇後,不禁感嘆血脈親緣的神奇,殿下眉宇間隱隱有幾分先皇後生前的模樣。”
趙贇冷笑:“真是難為麗妃娘娘還記得母後生前模樣,只是母後已然仙逝多年,孤不希望有人借提及她生前之事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孤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母後的安寧!”
麗妃臉色一僵,臉上的平靜卻是再也維持不住,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想將埋藏了心底十數年的那些話說出來,可到底理智尚存,仍是努力嚥了下去。
趙贇可不理會她的想法,回頭看看龍床上不知什麼時候又睜開了雙眸,正定定地望著自己的天熙帝,略思忖片刻,還是上前道:“父皇放心,兒臣必然會守住西南,必不會教西戎人踏入中原半步!”
天熙帝仍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趙贇也無意久留,又循例問候了他幾句,恩威並用地讓宮女太監們好生侍候,這才冷冷地掃了麗妃一眼,邁步轉身離開了。
麗妃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而齊王妃近來卻覺得有些煩躁,不知從何時開始,齊王不再似以往那般,說不到三句話便被她氣得火冒三丈,拂袖而去。
不僅如此,他每個月到正院來的次數竟是漸漸多了起來,每回來了也不做什麼,更沒什麼話說,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她,不管她有意無意地拿話刺他也好,無事找事胡亂發作也罷,他居然就是不動如山,也沒有一句重話,教她心裡著實不安得很。
一直到那映柳再次被太醫診出有孕,那人的注意力才被分散了些許,雖然還是隔三差五便到正院來,只是這次數到底不像之前那般頻繁。
這一日,齊王又特意到正院來尋她,慶幸的是這一回他不再沉默地坐在一旁,用那種教人摸不著頭腦的眼神盯著她,而是開門見山地讓她帶著映柳進宮向麗妃請安。
她猜測著許是麗妃想要見見未來孫兒孫女的生母,故而也不在意,很是幹脆地答應了下來。
齊王似是沒有想到她會應得這般幹脆,神情明顯有幾分怔忪,片刻之後,居然破天荒地向她解釋道:“母妃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今日難得有空閑時間,心裡放心不下,這才想要見見你們。”
齊王妃不在意地擺擺手:“你不必多說,我都明白,畢竟映柳早前無緣無故小産,至今還尋不著真正原因,母妃放心不過也是正常。”
左不過是認定了上回那映柳小産必是自己所為,這一回大概是想借機敲打敲打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