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會認為那婦人會這般好心親自下廚煮東西給他吃,必是心疼相公兒子之故,想給他們做頓好吃的補補身子。
褚良裝作沒有聽到他這話,連忙又替他盛了一碗。
不管那婦人是出於什麼原因下廚的,反正有得吃不就得了?
確如趙贇所言,淩玉是因為心疼程紹禟父子,這才主動幫船孃做早膳,想著盡量給他們父子做頓好吃的,只可惜船上最多的便只是魚,故而她幹脆便煮了些魚粥,細心地挑去了魚骨頭才盛到小碗喂給小石頭。
趙贇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小家夥吃得心滿意足,烏溜溜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新月的模樣。
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不過一碗再尋常不過的魚粥,也值得他高興成此等模樣?這山野人家的孩子果然容易滿足。
淩玉察覺他的到來,欠了欠身便當是見了禮。
趙贇倒也不甚在意,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淩玉耐心地喂兒子用了大半碗粥,叮囑他好生坐著不許四處淘氣,這才收拾著碗筷拿到後艙去洗。
“爹爹坐在這兒的。”趙贇透過窗望向白茫茫一望無際的河面,想著自己此番的遭遇,眸色漸深,孩童不高興的聲音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回頭一望,見不知什麼時候小石頭跑到了自己跟前,正鼓著腮幫子不高興地瞪著自己。
他冷笑一聲,視若無睹地再次轉過頭望向窗外,耳朵卻豎了起來留意著小家夥的話。
“爹爹坐這兒的。”小石頭見他不理自己,急得伸手去拉他。
手臂被軟軟嫩嫩的小手拉著時,他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想要拂開他,卻又不知為何止了動作,任由小石頭抱著他的臂想將他拉起來。
片刻,他陡然伸出手去,直接把小家夥拎了起來扔到對面的長椅上:“你這小子好大的膽!竟敢趕孤走?孤就偏要坐在這兒,你能奈我何?”
小石頭眨巴眨巴烏溜溜的眼睛,小手指指著他忽地脆聲道:“壞蛋!”
“你敢罵孤?!”趙贇像被針刺中了一般,‘嗖’的一下便彈了出來,兇狠地瞪著他。
“壞蛋!”小鬼頭不知天高地厚,又沖著他響亮地喚了一聲。
趙贇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敢,還一罵便連罵兩遍,一時又恨又怒,只恨不得將這以下犯上的刁民斬於劍下,可對著那張氣乎乎肉嘟嘟,不及他巴掌大的稚嫩小臉時,長劍怎麼也無法拔出。
只是若讓他就此放過又是覺得不甘,唯有兇神惡煞地繼續瞪他。
小石頭被他瞪得扁了扁嘴,忽地仰起腦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趙贇被他哭得愣了愣,片刻,嘴角不雅地抽了抽,看著聽到哭聲快步而來的程氏夫婦和褚良,以及發現艙內這一幕的他們陡然停下了腳步,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是一副不敢相信的遲疑模樣,終於忍不住大怒:“褚良,把以下犯上的刁民扔出去!”
褚良怔住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刁民指的是正在嚎啕大哭的小石頭。
他雙唇微微翕動,好半晌才邁步過去,拎起“刁民”,把他扔進了程紹禟懷裡。
落到爹爹懷抱那一刻,小石頭立即止住了哭聲,仰著幹幹爽爽的臉蛋甜甜地喚:“爹爹!”
程紹禟不知兒子做了什麼淘氣事惹惱了那個陰晴不定的太子,有心想要問個究竟,可又怕再次激怒他,唯有揉揉了兒子的腦袋瓜子,抱著他走了出去。
淩玉狐疑地望了趙贇一眼,也跟在他父子二人身後走了出去。
“真真可惡,這一家子均是可惡至極!”趙贇自然也發現了小石頭方才是光打雷不下雨,只覺得自己竟被個三歲的小屁孩給騙了,惱怒非常,恨恨地扔下這麼一句。
褚良:“……”
太子殿下,所以您現在是在與一個三歲小娃娃置氣麼?
“待孤回京,必定要教訓他們一頓,好教他們知道,何為‘君為臣綱’,以出一出心中這一口惡氣!”趙贇深深地呼吸幾下,這才放著狠話。
褚良忽地覺得臉有點兒疼。
昨夜他才跟程紹禟說‘殿下不會與小孩子計較’,可這一刻……
他清清嗓子,又見主子正恨恨地瞪著甲板上笑聲不絕的一家三口,忙轉移話題:“方才船伕說,明日怕是有風雨,船估計要在日落前靠岸暫避風雨。”
那面容憨厚的船伕說起此事時,還一副生怕他們不同意的模樣,直到他們應了下來,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趙贇回答:“既如此,那自靠岸便是。”
略頓了頓又問:“日落前可能尋到適合停靠的村鎮?”
“初步估計了一下距離,想來應該沒有問題。”褚良略想了想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