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紹安也是個被寵慣了的主,低聲下氣地哄了這般久,不但分毫不見效,到後來反倒連自己也被牽連進去,被她指著鼻子罵‘沒出息,不是男人’,登時便怒了,一轉身,連外衣也沒有披便走了出去。
金巧蓉見他甩門而去,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西屋裡的二房夫妻吵架,東屋的程紹禟與淩玉自然也聽到動靜,只是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直到最後程紹安氣沖沖地甩門而出,淩玉才碰碰程紹禟的手:“還不去瞧瞧,這大夜裡的,紹安這樣跑出去,若讓娘知道了還不擔心死。”
程紹禟搖搖頭,一邊穿衣一邊嘆道:“我還道他成家後便長進了呢!如今看來還是老樣子,這才成婚幾個月便與娘子吵架,還敢甩門跑出去,這日子長了,新鮮勁過去了,那還不得鬧翻天?”
淩玉幫他整理著衣裳,聽到他這話沒好氣地嗔他:“原來我對你的新鮮勁已經過去了,怪道上回你要與我吵呢!”
程紹禟啞然失笑,搖搖頭出了門,以為淩玉沒聽見,嘀咕著:“婦道人家就是愛記仇,這都過去多久了,還記著呢!”
淩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錯,她就是愛記仇,還一筆一筆地在心裡的小本本記著呢!待將來尋個機會統統再與他算一遍。
只隔得小半個時辰,對面西屋便傳來了開門聲,隨即程紹禟便也回屋了。
淩玉知道他這必是把程紹安勸回去了,也沒有多問。
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以程紹安如今對娘子的稀罕勁,必然惱不了多久。
果然,次日一早便見那對夫妻如同往常一般,不見半分異樣。
金巧蓉雖然臉上帶著笑,可看著對面正與兒子說著話的淩玉,見她發髻上插著一根款式獨特的梅花簪,那簪子她曾經在縣城裡的珍寶閣見過,要二兩銀子。
她的眼神幽深。二兩銀子……明明一樣都是程家的媳婦,可長房這位卻明晃晃地插著一根價值二兩銀子的簪子,每日便是什麼也不用做,都有一大筆進項。
而她,更要靠著她施捨的地方才能把她的成衣鋪子開起來。
不知不覺間,她緊緊地絞著袖口。
德容言功,她樣樣不遜於她,可為什麼……
“嬸嬸,看!”孩童清脆軟糯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低下頭一看,一條軟軟肥肥的青蟲便出現在眼前。
“啊!”她尖叫一聲,用力拍開身前的小手。
小石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驚動了屋裡的淩玉等人。
“這是怎麼了,這手怎的紅了一片?阿奶揉揉,乖,莫哭莫哭。”王氏首先沖過來,抱起跌坐在地上的小石頭直哄。
淩玉看了一眼地上那條糯動著的菜蟲子,又看看臉色發白的金巧蓉,心中瞭然,歉意地道:“抱歉,這孩子並非存心嚇唬你,只是看到新奇之物便會與人‘分享’,便是我也冷不丁地被他嚇了不知多少回。”
“你也真是的,不過是一條蟲子,怎會怕成這般模樣,連個孩子都不如。”程紹安見小侄兒被娘子打了,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故意板著臉道。
金巧蓉見他不但不安慰自己,反倒還責怪,心裡更委屈了,只是婆母與大伯一家都在,不好說什麼。
小石頭是個很容易哄的性子,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止了哭聲,乖巧地依偎著阿奶。
金巧蓉到底也有幾分歉疚,拿著桂花糖哄他,小石頭卻還記得她方才打得自己很疼疼,一頭紮進王氏懷中不看她。
金巧蓉拿著糖尷尬地站在一旁。
淩玉沒好氣地拉過兒子,在那肉屁股上拍了一記,教訓道:“你拿蟲子嚇唬嬸嬸在前,這不好,嬸嬸都不惱你,你怎好反惱她?”
小家夥最怕娘親生氣,一見她板下了臉,委屈地撇撇嘴。
“大嫂,不要緊的,我不怪他。”金巧蓉輕聲說著,又拉著小石頭,把那桂花糖放在他手裡。
小石頭這回倒沒有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