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並沒有回位於縣衙的家,而是改道回了程家村。
王氏與程紹安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回來,又驚又喜。
正在屋裡做著刺繡的金巧蓉聽到外頭的說笑聲,皺了皺眉,放下繡屏,起身走了出去。
堂屋裡傳出婆母與相公的笑聲,間雜著還有大伯夫婦的聲音。
她想了想,提著裙擺正要進屋去,便又聽到了程紹安的聲音——
“大嫂,不如留芳堂再許我多些地方,最多我每月再添三十文租金怎樣?”
“這恐怕不行。”
“大嫂,你便行行好吧!要不四十文?”
“實非價錢高低的問題,實在是因為店裡最近進了一批胭脂水粉,再挪不出多餘的地方了。”淩玉無奈地回答。
“大嫂,你便行行好吧……”程紹安不死心。
金巧蓉臉色幾經變化,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回了自己屋裡。
卻說程紹安好不容易磨到了淩玉答應再在留芳堂給他挪出些空地,也好讓他擴大經營。
他興高采烈地回到屋裡,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娘子。
不料金巧蓉聽後卻是神色淡淡,絲毫不理他,繼續穿針引線。
程紹安撓撓耳根,還想說些什麼,便聽到小石頭在屋外喚著‘小叔叔’,當即笑著高聲應下,隨即大步出了門。
看著重又合上了的房門,金巧蓉緊緊咬著唇瓣,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將繡屏砸到了地上。
一直到夜裡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聽著身邊的男人唸叨藉著留芳堂這股東風又可以多進多少貨,每月會多多少進項,她隨然翻身坐了起來。
“你這是……怎的了?”程紹安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臉色相當難看,愕然地問。
“難不成我們便不能自己開家店鋪自己作主,一定要這般低三下四地求人家施捨點地方?”她鐵青著臉,氣憤地質問。
“這不是因為咱們存的錢還不夠麼?”程紹安回答。
“錢不夠可以先向娘借一些,湊合一起也就差不多了,何至於還需要窩在她們留芳堂!”
“留芳堂有什麼不好?那裡人來人往,便是客人都是沖著留芳堂的東西去,可也會順道著瞧瞧咱們的布料成衣,你難道便不曾發現,咱們的生意從來不曾差過麼?”程紹安有些得意。
“生意不差那是因為咱們的料子、款式、做工樣樣不俗,與它留芳堂何幹!酒香不怕巷子深,咱們的東西好,便是在地段再一般的地方,生意也不會比窩在留芳堂要差!”金巧蓉越說越氣。
同樣是程家的媳婦,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掙錢,憑什麼她就要看著大房的臉色?
“你說的倒也沒錯,好好好,莫惱莫惱,我過些日子便會找店鋪。”程紹安連忙安慰。
金巧蓉還是氣不過:“你只說咱們沾了留芳堂多少光,卻怎也不說說咱們被它連累了多少回?”
有好幾回有人上門找留芳堂的麻煩,雖然最終都沒能得到多少好,可還不是連累了自己?
“就這樣還敢收咱們租金?還說是一家人,我瞧她分明是掉到了錢眼子裡去!”說到這裡,她更生氣了。
程紹安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連忙道:“你誤會了,大嫂並沒有收什麼租金,只是娘說留芳堂到底不是她一個人的,不好讓她難做人,這才意思著給幾個錢當作租金,也是表明咱們並非那種不知好歹之人。”
殊不知他這番話剛說完,金巧蓉臉色更是大變,連聲音也跟著尖銳了:“不知好歹?我憑自己本事掙錢,倒全成了她的恩典不成?!”
“娘何嘗是這個意思,就是、就是……”程紹安一時倒不知該如何解釋,急得臉都漲紅了。
可金巧蓉正是氣頭上,哪裡能聽得進他的話,一邊哭一邊罵:“我就知道你們母子是覺得我事事不如她,可都是一個家裡的人,誰又比誰高貴,憑什麼我就得事事低她一頭。”
見她掉淚,程紹安更急了,左哄右哄,好話說了一籮筐,可金巧蓉的眼淚卻越掉越兇,還根本不願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