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平沒說啥,攥著手裡的西紅柿就回屋找老三去了。
見奶奶走了,柱子湊上來,看著燕建業手裡的果子,巴巴兒地望著,“爸,我能吃一個嗎?就一個。”
燕建業有點為難,看了一眼王淑芬,王淑芬立馬點頭,“給柱子吃啊,吃一個兩個不成問題,我這犯惡心估計也就幾天就過去了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可沒想著有了肚子裡的就不要地上跑的。
柱子開開心心地挑了一個果子,攥在手裡,小小地咬了一口。果子還硬邦邦的,柱子也就咬得動一小口,就這一小口可了不得了,那溢位來的酸汁兒,酸得柱子閉上眼睛、端起肩膀,連北在哪兒都找不到了。
王淑芬和燕建業被逗笑了,讓柱子去漱漱口,把果子放下,收起來。柱子不同意,堅決不撒手。
這年頭小孩子們很少有自己的零食,只能吃飯的時候跟達人們一塊兒吃大鍋飯,也就偶爾會吃個雞蛋喝個糖水什麼的。再加上老燕頭家裡更偏愛老三和女兒,柱子有機會吃雞蛋喝糖水的機會不多。至於果子,更是長這麼大就統共吃過兩回,還有一回就是剛才。
“爸媽給我的果子就是我的了,我吃不了可以拿著,你們不能要回去了。”柱子堅決不放回去,燕建業也無奈,得,給了就給了吧,不吃就拿著玩吧,反正兩天半新鮮。
於是柱子就一晚上拿著果子,時不時再看看自己咬下來的小缺口,只是沒有勇氣讓他再鼓起勇氣去咬第二口。
王淑芬把果子拿到房子外頭的窗戶下,往地上鋪了一層白布,把果子晾在外頭,擔心悶在屋裡頭一晚上會發黴變壞,畢竟外頭的溫度還不是那麼高。
柱子說他的果子已經給了他了,他就不要把它跟其他的果子放在一起。於是他自己找了一小塊兒布,把自己的果子晾在另一扇窗戶下頭,才願意進屋去睡覺。
村裡一般都是天色暗下來就準備上床睡了的,誰家沒那個閑錢去點蠟燭燒煤油燈。
頂著大日頭幹了一整天農活兒的老燕家很快就都進入了夢想。
第二天一早天一矇矇亮,估摸著也就五點多,老燕頭就最先出門了。他一貫起的最早,先打上一盆水,把毛巾浸濕,順著臉和脖子還有胳膊都擦上一遍,然後把盆裡剩下的那點兒水都沖沖腳丫子,然後大步流星地出門轉悠一圈去了。
隨後起來的就是兩個媳婦兒,她倆要忙活家裡人的早飯,五點半左右就到了廚房去燒水熬玉米粥了。
大房和二房斜對著,二房旁邊兒住的是燕家小妹,大房住在最裡邊兒,視野也最好,趙春芳一出門兒就能看見整個院子。
水缸旁邊兒有一塊地兒濕了,這肯定是她公公老燕頭兒醒了弄的,再一看二房門口鋪著一塊兒布,布上放著幾個杏子果,就是果子表面還有一些泛青,看著它,趙春芳就覺得自己的牙要酸倒了。
王淑芬出門兒看見大嫂往自己家門口瞟了兩眼,就沒心沒肺地湊過去,“大嫂,這是媽昨兒給我的,我還沒吃,你要不,給你揣倆。”
趙春芳覺得自己這個二弟妹真是沒心眼兒,虧得她自己知道王淑芬一向是傻的,不然擱在別人那兒,肯定是覺得這貨在炫耀媽給的吃食。趙春芳一看就知道是隔壁表姑表姑父家的酸杏,酸得叫一個厲害,別說吃了,看著都搖頭。她懷孕向來不惡心想吐,也用不著吃這玩意兒壓。
“我不吃了,你最好把它們拿出來曬成幹,要不就這鮮果子,沒幾天就黴了,吃不了幾天的。弄成酸幹兒,你還能惡心的時候來一口。”趙春芳走到廚房,熟練地蹲在灶口開始燒火。
王淑芬從缸裡邊兒挑出一桶水來,就往鍋裡倒,“好,我聽大嫂的。”
將近六點鐘估摸著飯快做好了,大家夥兒也都陸續起來了,老燕頭也從外頭回來了,又是一頭的汗,趕忙拿毛巾弄點水再擦一把臉。
孩子們是不用跟著上工的,可是農家的孩子不興睡懶覺,起得晚就沒早飯吃,那麼大孩子自己不吃還指望誰給你留?
老燕家一家子差不多都上了飯桌兒,玉米粥、蒸土豆、醬缸菜都端上來了,正準備開飯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裡傳來柱子的慘叫。
柱子一向是像個小姑娘一般,溫溫柔柔的,細聲細語的,就算是小時候還抱在懷裡都沒哭叫成這個樣子。
聽到自己寶貝兒子哭得這麼傷心,王淑芬自然繃不住,趕緊撂下端過來的鹹菜碗,除了院子往自己屋裡去。
就看見柱子一屁股坐在窗戶底下,他的放在窗戶底下的果子已經不見了,那白布就孤零零地掉落在窗戶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