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央主動松開他的手。
厲北夜走到病床前,微微彎腰幫老人胸前的被子掖了掖,輕聲說了一句:“爺爺,我回來了。”
“啊……”厲振天又小聲叫了一句,渾濁的眼球左右移動,看著厲北夜的臉。
瘦骨如柴、面板松皺的手動了動,抬不起來。
厲北夜伸手握住,這只曾經揮下號令,能威震三軍的手。
厲老爺子說不出話,連單音節的發聲都很艱難,一雙瘦的眼眶突出的眼睛固執的睜著,害怕一閉上眼睛,所有的親人都再也看不見了。
戎馬雄發的老人,此刻眼角控制不住的沁出淚水,不知是生理性的,還是心理性的。
全屋子的人靜默的守著。他們都知道老爺子不會喜歡聽安慰的話,只要默默守在他身邊就夠了。
厲北夜一直陪在床邊,拿兩條毛巾墊住了老爺子的兩邊,防止淚水浸濕枕頭,枕著會不舒服。
時不時會拿醫用棉棒沾水,潤潤老爺子的嘴。
一直到半夜,除了唐知音和大伯孃在椅子上坐著快睡過去,其他人都還在站著。
四個男人都是身在部隊,或是從部隊裡出來的,如今還站如松。
只有顧初央和厲枝葉兩個女孩子。
唐知音對女兒小聲道:“枝枝,過來媽媽這裡坐坐。”
厲枝葉沒有回應她,反而拉著顧初央走到牆邊靠著。
腰背放鬆下來,顧初央輕輕舒氣,她在飛機上睡了,倒是不困,但站這麼久,腿都是麻的。
厲枝葉已經很久沒睡了,顧初央看到她眼裡的睏意,伸手把她腦袋輕輕按在自己肩上,示意她可以靠著睡一會兒。
厲枝葉沒客氣,輕輕捉住嫂子的一隻胳膊,把腦袋放在她肩上閉眼休憩。
淩晨三點的時候,呼吸機發出異常緊急的滴滴提示聲,幾秒後,心電儀也開始警告。
所有人的睏意都跑了。顧初央旁邊的厲枝葉猛地驚醒。
兩道高頻率穿插的刺耳警告聲在房間內不斷響起,守在外面的醫生團隊進來做心髒除顫。
兩分鐘後,老爺子的雙眼緩緩閉上,厲明成和厲明恭紅了眼眶。
搶救進行到五分鐘的時候,為首的醫生沉默著放下除顫儀,關掉了兩臺儀器。
滴滴聲結束,整座厲家老宅恢複了平靜,和外面的夜色一樣寧靜。
醫生微微搖頭,說了一句:“節哀。”領著其他同事先行離開了。
唐知音和大伯孃最快哭出聲,厲明成和厲明恭只是沉默流下淚水,很快擦掉,開始去辦理後事。
顧初央和兩個堂哥眼眶紅通通。
厲北夜和厲枝葉表面平靜,但眼眸也氳出了水霧。
樓下的人聽到唐知音和大伯孃的嚎哭,又看到醫生垂頭下樓,就明瞭了,立刻扯開嗓子哭成一片。
其中誰是真情誰是假意,不得而知,也沒人計較。因為太多人了,分不清。
淩晨五點,厲北夜和父親大伯還有兩個堂哥,在老宅後面的祠堂搭好了靈堂,把老爺子的遺體安放在裡面。
忙活總算是告了一段落。
厲北夜回到主院,看到顧初央還在等著他,擰了擰眉,“怎麼不去睡一下?”他去處理事情之前,吩咐了厲枝葉帶她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