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半晌後,吳丹拓還是開了門。
秦秀珍已把耳廓上的紅線取下,衣服也換成粗布花襖,她雙頰微紅,眼眸裡含著淚花,望著吳志祥的一剎那,極為深情溫柔。
瞬息,看到吳志祥故意去拉魏喜的手,眼眸裡又藏著憤恨。她把那疊紅綢布抱著的硬殼本,摔在地上,“還給你!”
吳丹拓移開視線,扒著門框,極為冷漠說:“你就算丟了,縣城登記的照樣是你的名字。我不會待在這裡了。我們……馬上就走了。”
“我們”這兩字咬得很重,他故意和秦秀珍撇清關系。
接下來,秦秀珍抹著眼淚頭也不回地跑了。
吳丹拓望向魏喜,呵呵笑了聲,命令道:“把你的背簍背上,跟我出村。”
魏喜瞪他,吳丹拓笑了聲,“不想出村,也可以。我一個人走也行。”
魏喜不曉得他打得什麼主意,最終是選擇跟上他。地上紅綢佈散開的證件和鑰匙也沒人撿起,吳丹拓看出魏喜的想法,在離開時說,“地上的東西不用管。她會回來的,我瞭解秀珍。”
“上一世,我們做過夫妻。你們這些小警察,肯定去我村子裡查,查不到她對不對?”
“你抹掉她的檔案了?”
“嗯。”吳丹拓淡淡嗯了聲。
“她那時人都不在好多年了,我也不想你們查到她。”吳丹拓的思緒飄遠,他記憶起很久以前,他跟秦秀珍結了婚,還生了個大胖小子。
他以為他一輩子都會在這小縣城內做個被生活勞累的普通人,偶爾做點木匠活,送兒子讀書上學,再讓兒子替他和秀珍養老。
命運弄人,秀珍和榮寶都死了,他的心也死了,一個死人什麼也都失去了才敢在野獸的暴虐世界裡闖蕩。
“怎麼死的?”魏喜皺眉問道,這種和吳丹拓聊天的感覺,讓她回到很久以前,作為吳丹拓幹女兒身份的時候。
“病死的。”
吳丹拓關上大門,踹了魏喜的背簍一腳,“不說這個了。背上。”他徑直出了門,往山下走去,看來是真的要離開這裡。
魏喜不相信吳丹拓說的每一句話,狐疑地跟了上去。
說是出村,吳丹拓就真的是將她往村外帶。
兩人默不作聲地走著,魏喜心中思緒萬千,來這裡她並沒有想過會和吳丹拓對上。事實上,她有想過,如果這一世的吳丹拓遵紀守法,她真的不能將他送進監獄。她也不知道吳丹拓是否還會想重回緬甸,繼續做大毒梟。
如果他打算重回老路,魏喜是要在第一時間將他扼殺在搖籃中。正是因為九十年代有吳丹拓統一撣邦毒寨,流入境內的毒品才大大加劇。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也知道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他。
穿過田坎時,有個急吼吼的男人朝著他們跑來,魏喜對那面龐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那人一見吳志祥面露驚詫,轉而樂呵呵地打招呼道:“老吳,吳窮鬼,你回村咯。”
吳丹拓淡淡點頭,目光掃過那人時,露出寒光。魏喜猜測大概是因為吳窮鬼這句話不悅,畢竟吳丹拓是做過大佬的人,怎麼能由一鄉下流裡流氣的漢子嗤笑。
“你婆娘都跟別人跑了,你不著急,去不去看一下嘛。喝杯喜酒,哎喲我說你也是倒大黴,秀珍那麼俊俏的女人,你都不要,你是被哪個狐——”
吳丹拓手擦了擦褲腳,他的左手無意識想要去摸右手的骨節。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魏喜卻知道他被惹惱了。
那人也注意到吳丹拓身後跟著的魏喜,指著魏喜說:“這、這不是賣麻糖的婆娘嗎?”
這話讓魏喜不悅,皺了皺眉頭。她想起這人是誰,那日她和蔣友貴上山,這人就是多管閑事問候蔣友貴的路人。
吳丹拓沒回到,直接繞開了那人。那人開始罵罵咧咧,口中一個吳窮鬼,一個秦秀珍的叫喚,聽著像是嘲諷吳志祥,又像是對娶秦秀珍的男人不滿。
他走遠後,吳丹拓回了下頭。魏喜清晰地看見他眼裡流露出的危險目光,他看那人平平靜靜的,就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魏喜很奇怪他這種目光,對吳丹拓更加警惕起來。
令魏喜沒想到的是吳丹拓居然會選擇住在招待所裡,她認為吳丹拓會直接離開繞縣。
吳丹拓看出了她的警惕,話已經說太多了,他已不想再解釋。
徑直上了樓,吳丹拓就把自己關在房間內。關門之前,他居然沖魏喜故意笑了下,“榮姐,我有好好安葬你和你弟弟。我死之前,有託大力每年給你們倆姐弟燒香。”
這叫什麼話,魏喜恨得咬牙,簡直是在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