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許說!”一向溫柔,不大聲說話的媽媽聲音尖利,跪在地上的媽媽靠過來抱住了她,“你還小,你不明白這些事情影響有多大,我們是沒錯,可別人不一定會以為你沒錯,就當媽媽求求你了,咱們忘掉它,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不好?媽媽和爸爸以後會好好保護你,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在黑暗中,媽媽已經是嚎啕大哭:“我這輩子沒做過壞事,就連路邊一隻螞蟻我都沒有踩死,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爸爸重重地嘆了口氣:“阿雨,一切都是爸爸媽媽的錯,是我們對不住你,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爸爸媽媽會陪著你,我們把這件事情忘掉,讓他過去吧,然後我們就離得遠遠的,好不好?”
分明只是關了燈,可白若雨卻覺得她的眼前和心中的那片黑越來越深沉,她笑了笑,恍恍惚惚地應了聲:“好。”
是爸爸媽媽的錯嗎?他們不該相信老師,不該傻乎乎的給老師送錢。
是她的錯嗎?是她沒有早些和爸爸媽媽說,是她為了問問題和老師單獨相處,是她自以為自己能瞞著爸媽擺平一切。
是的,原來老師沒錯,錯的是他們一家,是他們蠢,他們傻,所以活該這樣嗎?
十六歲的白若雨,不明白。
……
後來,白若雨轉了學,爸媽花了大錢,讓她轉到了市裡排名第二的中學,同學們只以為她是想要去更好的學校,可沒人知道,在那段她請假的時間裡,她的人生發生了如何的事情。
她讀了文科,轉了藝術,長得好看纖細的她考了播音主持專業,透過藝考靠近了國內知名傳媒大學,追求者甚多的她從未同意過別人的追求請求,因為她害怕,只要一靠近男生,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夏天,身後不斷旋轉的立式電風扇,和那個朝著她靠得很近的老師,那雙讓她只要想起就忍不住作嘔的眼睛——
她恨透了。<101nove.城,在她讀大學之後,父母便賣了鋪子,和她一起到c城打拼,命運大概總是有損有補,所以他們家財運倒是不錯,父母在網上開設了原創設計的文具店鋪,銷量常年是國內前幾,積攢下了巨大的財富,平日裡一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好像過去的事情沒有留下陰霾,可他們三人的內心深處,都對c城充滿了芥蒂。
畢業之後,白若雨進入了b城電視臺擔任女主持人,認識了身為記者的女主,而有一天,女主帶來了一個新聞。
“若雨,我給你說我今天下去採訪一個事情,你要是聽說了你肯定要氣死,c城十三中,不是一所還可以的中學嗎?裡頭的教導主任,性侵了一個女學生,甚至還拍了裸照、影片威脅,女學生後來又被他用這些東西威脅去了幾次,不堪受辱,直接從十三中的樓明瞭這個事實,我看到那封遺書,幾乎都要吐了……”
“那教導主任叫什麼名字。”她的手在發抖。
“我看看本子,嗯,他的名字叫做王自強!對,王自強。”
杯子摔落,還有些燙的水直接潑到了穿著絲襪的腳上頭,可她卻無知無覺,精神恍惚。
那夜,她僵硬著播完了新聞,踉踉蹌蹌地回了家,看著父母好久,語無倫次地說完了這個新聞,她甚至哭不出聲,只是僵硬地在父母面前動彈不得。
父親過來抱著她:“沒事的,那個老師,這回就會受到報應,你去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父親不斷哄著她,然後將她送到房間中,關燈要她入睡。
黑暗中的她發著抖,記憶似乎錯亂般不斷湧現,那個午後,那張臉,那條新聞,還有個模模糊糊的女生影子,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她,為什麼不說?
後來的一切,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魔幻發展了起來——
“網傳,自殺女學生生前多次傳送qq資訊勾引老師,甚至主動傳送不雅照片!”
“一個善良的、正直的老師,是如何被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學生毀掉的!”<101nove.城十三中性侵老師自殺未遂,面對記者採訪,他說:他問心無愧。”
風向陡然翻轉,在王自強自殺未遂,甚至爆出那女生種種聊天記錄之後,許多人只覺得這是個負責任的老師面對女生勾引坐懷不亂,女生試圖威脅老師給錢,索錢不得,在得知老師要告訴家長後憤而自殺的故事,甚至開始辱罵起了女學生,畢竟近年來,有幾起老師被冤枉性侵的案件,要人一下把怒火堆積在了上頭,明明警方還在調查,可他們卻絲毫不等警方定論,就拍板做了決定。
死掉的人是不會開口的。
可活人會說話。
白若雨吃了很多天的安眠藥,只要一閉眼就想起電視臺中刊登的那個女孩子的照片,照片上頭的那女孩就像16歲的她一樣,天真稚氣,而她從女主那知道網上傳的訊息大多是假的,都是王自強家人聯合營銷號炒作,只為用輿論影響執法,將丈夫救出,洗白一家名聲,至於等風聲過後,也無人關注的時候,真相哪有人知道。
她那天晚上想了很久,到了爸媽的房間,告訴了爸媽自己的決定,父親抽了很多根煙,經歷了漫長的思考後也點頭同意,父親和母親告訴她,他們永遠支援她。
白若雨用她認證了,有十幾萬粉絲的微博賬號發出了文章,文章的名字叫做——《王自強老師,你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個下午嗎?》她在文章中一字一句地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然,她沒有什麼證據作為輔助支援,當年的他們畢竟只想著逃避。
她說道:“十年前,我選擇了沉默,只為了名聲,十年後,真正意義上有了名聲的我,卻只想維持正義。”
可是關於“性”的正義太難、太難了。
王自強的家人展開了另外一場反擊,甚至開始大規模的“淫婦羞辱”,從她從前的空間、現在的微博上一字一句地摳出她的話,找著她的死xue——
“她十年前,就有好幾個男性朋友,在讀書的時候,名聲就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