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前世無數個被後悔撕咬的不眠之夜,淩宗訓便格外珍惜眼前。如今是鄴安三十四年,武寧郡主楚明珠還是未出閣的嬌女,五皇子賀延修還是前途無量的少年,最重要的是,決定著所有人命運的當今皇帝賀崇睿,還沒有被豬狗不如的三皇子害死。
淩宗訓暗自慶幸,上天果然待他不薄,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阿嚏。”明珠捂著口鼻,濕淋淋的頭發還滴著水。
淩宗訓的思緒立刻回到了現實。真是該死。怎麼忘了?明珠剛剛落水,身體還很虛弱。他狠狠地責怪著自己的粗心。
“郡主,在下送你回房換身衣裳,小心別著涼。”淩宗訓關心地道。
“不敢勞煩侯爺。我的閨房在東面,你住的雅蘭堂在西面,南轅北轍的兩個方向,我還是自己回去吧。”明珠淡淡地道。
淩宗訓心中有些失落,“郡主何必如此生分?我還是我,林阿吉啊!”
“侯爺手握數十萬大軍,聖眷正隆,明珠可不敢造次,不敢把侯爺當下人。請恕明珠告辭。”言畢,也不搭理淩宗訓,徑自朝東走去。
“明珠,明珠。”淩宗訓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你別跟著我行嗎?”明珠有些著惱。
“讓我送送你,我怕你再出什麼意外。”
“自己家裡,能有什麼意外?反倒是跟你在一起,意外才多呢!剛才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落水。”明珠賭氣地道,“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渾身上下濕噠噠的,讓人看見了不會議論嗎?這可是我家,查完案子你甩甩頭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被下人笑話嗎?”
淩宗訓這才明白她的用意,歉然道:“對不住郡主,是在下有欠考慮了。”
他一心想創造機會哄她開心,卻忘了兩人此刻的狼狽。
“明白就好。”明珠面色和緩下來,不鹹不淡地道。
轉身沒走出幾步,明珠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淩宗訓依舊站在原地凝望著她,整個人都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紅暈。
“差點忘記說……”明珠朝他揮揮手:“侯爺明天有空的話,我想學幾手功夫。”
“郡主此言當真?”淩宗訓喜出望外,“有空,當然有空!”
“那好,明日巳時,不見不散。就在這九丈橋上,不來的是小狗。”明珠扮了個鬼臉。
“好,不來的是小狗。”淩宗訓哈哈大笑起來。
明珠略一點頭,這才滿意而去。待她走出很遠,回頭再也見不到淩宗訓的身影時,臉上才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
臭小子,你以為我學功夫是為了什麼?當然是對付你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求我學武功。
明珠算是摸透了他的脾性。對付這種死纏爛打的臭小子,就得冷漠一點。你對他笑,他便忘乎所以,撩得更加起勁。你不理他,他就自己貼上來,像塊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他是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一點也不會客套。明珠長到十七歲,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這次得知他的真實身份,雖然很吃驚,但心裡也並未如何畏懼。她只是想刁難他一下,以報今日落水之仇。
不知不覺間,明珠便走到了自己的小院門前。沒等她推門而入,西頭奔來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跑得滿頭大汗。
來人正是明珠房裡的丫鬟玉蓮,年歲不大,實心眼兒的姑娘。
“郡主,您都濕透了!”玉蓮一把拉起明珠的衣袖,著急地道:“快,快回房,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明珠看著她額角上跑出的汗珠,問道:“你從哪來,這麼匆匆忙忙的?”
“小卉姐帶我們幾個去庫房收拾東西,我在門口碰上了林總管,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卻叮囑我立刻回來伺候郡主更衣。”說話間,兩人已是回到了閨房,玉蓮一面吩咐小丫鬟燒熱水,一面忙著給明珠找衣服。趁左近無人的功夫,她大著膽子問道:“郡主,您不會真的對林總管上了心吧?”
“瞎說!”明珠扭頭,俏臉一紅。
“那您又為、為什麼……”玉蓮吭哧吭哧,也是滿臉通紅。
“什麼為什麼?”明珠一頭霧水。
玉蓮急得滿頭大汗,躊躇了半天,終於狠了狠心,道:“郡主,您別怪玉蓮說話不中聽。玉蓮真心實意把您當成世間最親近的人,聽到了什麼話,哪怕是對郡主不利的,也要一五一十地告訴郡主……”
“玉蓮,莫非你聽到了什麼流言蜚語?”明珠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林總管說,他剛才和郡主在荷花池玩,雙雙跌進了池子裡……郡主為什麼要跟林總管戲水呢?您退了徐公子的親,難道真是為了林總管嗎?”說著,玉蓮都快哭了。
“什麼?戲水?真是一派胡言!”明珠勃然變色,“這是林阿吉的原話嗎?這個臭小子,竟敢造我的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