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深回到家之後,從兜裡拿出了一張照片,隨手夾在了自己的筆記本裡。
是路潯在打槍那兒照的那一張,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白深悄悄到老闆那裡要了過來。
他有點困了,但是想看資料的心太急切,把電腦擱在床上趴著就看了。
看得出來是李恪努力回憶和肖梟的聊天內容而總結的資料,上面淨說些大白話,還附帶一些情景再現的描寫。
比如寫到路潯的一次破案經過時還加了括號,裡面寫著“肖梟非要吃我的薯片”之類的話。
白深笑了笑,還寫了挺多,估計口水話就有不少,還真是苦了李恪了。
他沉默著看完,一直看到淩晨三點。
文件裡面寫到,路潯是遺腹子,父親在他出生之前就過世了,而他的母親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入獄。
他經歷過一段不把命當命的日子,醉生夢死,麻木淡然,所以才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去做戰地翻譯,
白深伸手從一旁拿來他的工作筆記本,翻到第15號病人路潯的時候,那張被夾進去的照片在他的個人資訊下面,抱著玩偶和金毛犬的大笑的男孩和病人症狀那一欄的“重度躁鬱症”在白深的腦海裡狠狠沖撞在一起。
他拿起手機想給路潯打個電話,又覺得實在沒什麼理由。
而且,路潯最近幾個晚上都睡得還不錯,他怕會打擾他。
第二天白深醒來,才八點鐘。
他還是沒忍住給路潯打電話,不過那邊已經關機了。
白深枕著鬆鬆軟軟的枕頭,眼睛半眯著,頭發又蓬又亂,還是沒睡醒的樣子。
後來到了晚上,他又打了一次路潯的電話,依舊沒人接,嘟嘟的忙音快把他腦子給聽炸了。
又過了一天的晚上,白深又撥了電話,還是關機。
他剛從一個病人家裡出來,開著車鬼使神差地到了路潯住的小區。
他到了路潯家門口,敲了敲門,沒人應。
白深鬱悶地回到家,繼續自己平淡如水的生活。
他覺得自己的小日子過得挺好的,除了接手的病人千奇百怪不是常人之外。
他沒什麼大煩惱,幾乎是順風順水長到現在,享受沒有感情進賬的空窗期,家裡人還健在……他生活的每一點每一滴,都與路潯截然不同。
可能也是正是因為這樣,他看到路潯的過往,才覺得震驚和心疼。
路潯走的時候,想著要不要通知一聲。
的確是非常操蛋的想法,他長這麼大除了十歲以前出去踢足球要通知媽媽,還沒想過走了得告訴誰一聲的。
動車飛到他面前剎住腳,防護門開啟,他走了進去,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靠窗,能看見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動車帶著他逃離城市,沖進郊野,兩邊的山侷促地包裹著車,四周都寂靜下來,只有動車的呼嘯,單調無味的鑽進他的耳朵。
他還是習慣這樣,習慣出走逃避,躲過急速下墜的沉鬱心情。
他再次穿上了灰色t恤,戴上了鴨舌帽,在他的世界裡,亮色是非常奢侈的。
有時候,天是灰的,樓房是灰的,街道是灰的,路邊打鬧的小孩的叫喊聲想要把天撕裂了似的尖銳。
但白深成為了那一抹亮色,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路潯覺得天空是藍色,小狗是金色,氣球是彩色,一碗拉麵也是頂級美味。
他沒有告訴過他,白深不知道,路潯多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動車依然在前進,路潯靠在窗戶上,很累,想睡覺,可神經掙紮著沒能睡著。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年輕的媽媽,抱著小孩,大概只有一兩歲。小朋友毫無徵兆地哭了起來,徹底趕走了他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一點睡意。
路潯取下帽子,鼓著腮幫子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
小孩一愣,頂著一臉鼻涕眼淚花兒就笑了起來,聲音很清脆。小手還扒著眼皮吐出舌頭也扮了個魔鬼。
他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多可愛的小孩,真想一把搶過來,他又看了看對面小朋友鼻涕眼淚和笑起來露兩顆小門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