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晌午,他見她從府中沖出直奔懷安侯,他眼中詫異,震驚,他們自幼一起長大,卻從未見她如此親厚待人。
親厚到眼中再無旁人。
親厚到嬉笑怒罵都似是隻在一個表情裡,一個攏眉間。
他從未見過。
如一盆冷水從頭將他澆醒。
她不會同他爭吵,不會同他撒嬌,亦不會同他生氣,她從不抱怨,也不擔心分離,因為……洛容遠看她:“你心中可曾喜歡過我?”
方槿桐愣住。
長久的緘默,雪積在她肩頭,留下不深不淺的痕跡。
方槿桐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他,印象裡她從未如此坦誠和擲地有聲:“我喜歡沈逸辰,喜歡他令人喜歡的,也喜歡他令人討厭的。有時候分明很討厭,卻還是惦記著,有時候分明惦記著,心中卻還是討厭,希望時時刻刻都見到他……”
洛容遠沉默看她,她眼底隱隱氤氳,一字一句卻篤定有力。
這便是他自幼認識的槿桐。
這一刻,他嫉妒沈逸辰。
今日在勢坤樓裡,姨父告訴他,沈逸辰在金殿上借求娶槿桐替尚書令,曲國公和蒲陽郡王府解圍,滿朝文武皆知。宮宴後此事雖不了了之,卻京中都曉。
洛容遠又何懼?
“姨父如何想?”他並不在意旁人。
方世年沉聲道:“容遠,你知曉槿桐娘親過世得早,我曾答應過她娘親要好好照顧她,日後婚事也她自己做主,只要是她喜歡的人,願意與之相守一生,我這個做爹便允他。”
“知曉了。”洛容遠拱手。
他想來京中姨父,朝中像姨父這樣的官員已不多,像姨父這樣對待女兒的父親也無幾人。
他是來求槿桐一句話。
卻是求到這句。
洛容遠垂眸,想起早前皮影戲時,他輾轉幾處尋了葡萄的糖葫蘆給她,在定州時,他伸手攔下她額前的石榴汁,元洲城時,他同她一起抄的拓本……歷歷在目,卻又已模糊不清。
洛容遠轉身。
“表哥……”方槿桐看他身影消失在盡頭。
從此往後,這個自小疼她的木頭,興許永遠不會再見了。
方槿桐低頭,想起他上次離京時,她遲來送他,二哥抓著她的手同他揮手,他忽然回頭,眸間的笑意,意氣風發……
方槿桐眼底微紅。
恆拂別苑內。
沈括支吾:“那個……侯爺……那個……”
沈逸辰瞥他:“舌頭捋直了說話。”
沈括咽口口水:“洛將軍,氣勢洶洶來了。”
洛容遠?沈逸辰微頓,便見苑中一道身影。
下一刻,便用佩刀將他推至杏花樹下。
“侯爺!”沈括大驚。
郭釗也驚動上前。
可洛容遠眼波橫掠,兩人都不敢貿然出手。
沈逸辰抬眸看他,洛容遠刀柄抵在他喉間,壓得他隱隱喘不過氣。
郭釗正欲動手,卻見洛容遠眼中怒意,手卻忽然松開。
“沈逸辰,你若是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