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盯著杯子半響才將裡面的參茶喝進嘴裡,看著淡色的參茶一點點的消失在老皇帝的嘴唇裡,聶毅垂下眸子,波瀾不驚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和冷酷。
一杯茶入口,老皇帝歪在?椅上許久才緩過勁兒來,在座下群臣擔憂的目光中,擺了擺手啞聲道,“諸位繼續吧,一點小毛病而已,不必為朕擔心。”
一句話算是給在場的所有人吃了一顆定心丸,看到老皇帝明顯緩和的臉色,在場人都舒了一口氣,祭天祝酒的流程還的繼續,飲了鹿血之後,御膳房將白天祭天用的活羊和活牛烤熟端了上來,按照大晟的慣例,群臣吃過這“天賜”的食物之後,就要一一上前給天子敬祝酒詞,以閒事天恩浩蕩。
將碟子裡最後一塊烤肉勉強塞進嘴裡的時候,老皇帝就已經胸口憋悶無比,就像病情陡然加重一般,那胸口原本就有的壓迫感變得愈發強烈,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死死地壓著他的心臟,讓他根本無法呼吸。
他撐著桌子,努力讓自己穩住身子,可漸漸地不僅胸口劇痛,連帶著喉嚨也像被什麼東西緊緊的鎖住,無數空氣堆積在鼻子下卻無法順暢的吸進肺裡,強烈的窒息感伴隨著眩暈,像巨浪一般猛地將他捲入其中。
太尉剛端著一杯酒上前,一臉笑意的跪地,恭敬舉杯道,“臣祝大晟風調雨順,平安喜樂,祝陛下?體安康,福壽……”
一句“福壽延年”還沒等完全說出口,就感覺臉上飛濺上什麼東西,連帶手中的酒杯也一陣搖晃,他疑惑抬頭的一瞬間,卻陡然看到了滿臉是血的老皇帝。
他心下大駭,哆哆嗦嗦的將視線轉到自己手上,發現此刻他的手背和酒杯裡已經全都被老皇帝噴出來的鮮血染紅了。
“啊!”
他驚恐的大叫一聲,一下子跌在了地上,而老皇帝直接昏厥過去,像失去知覺一般從?椅上一下子滑落下來,倒在赤紅的地毯上不停地抽搐,撞翻了一桌子的美食珍饈。
“陛下!”
“父王!”
在場所有人全都被嚇傻了,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幾乎就在眨眼之間,還沒等反應過來,那原本端坐的老皇帝就直接栽了下來,整個大殿登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尖叫聲、恐懼聲、咆哮聲……一時間充斥了整個宮殿,聶毅第一個衝上前,一把倒在地上抽搐的老皇帝抱在懷裡,滿臉驚恐的喊著,“父王!您怎麼了!?”
可惜這個時候,老皇帝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抬起手想要指他的臉,卻又頹然的垂下,只能目呲欲裂的死死瞪著他,喉嚨裡發呼呼的聲響,嘴角不斷地往外溢位鮮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聶毅眼裡閃過冷笑,接著又換上雙目垂淚的擔憂面孔,一把攥住老皇帝衝他伸過來的手,“父王,兒臣明白,您先別說話,兒臣這就馬上送您回宮!”
說著他抬起頭,看著已經驚呆的所有人,失控般大吼,“都愣著幹什麼!快帶陛下回宮!太醫呢,快宣太醫!”
吼完這句話,在場人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衝上來,聶毅卻救人心切的親自背起老皇帝,箭步朝寢宮走去。
一群侍衛和太監哪裡敢讓太子親自幹這種活兒,趕忙迎上去接手,卻一一被聶毅躲開,“父王現在的身子經不起折騰,你們我不放心,還是我自己來。”
聶毅一路揹著老皇帝,等到了寢宮的時候身上的黑色蟒袍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一張汗津津的臉蒼白如紙,任誰這個時候看到他都知道他是真的慌了神。
“太子殿下莫急,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您已經跑了一路,先坐下歇歇再說。”
“是啊殿下,陛下如今倒了,您可不能再有事了啊,先坐下喝口茶,沉沉氣。”
幾個大臣將聶毅的忠孝一一看在眼裡,忍不住上前寬慰。
可誰知聶毅卻一甩袖子,沉聲道,“父王突然病危,本宮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喝茶!”
說著他將遞過來的茶杯順手砸在地上,如坐針氈般在屋裡走來走去。
“太醫呢,剛才就已經宣了,為何到現在還不來!?”
看著躺在床上仍然在嘔血的老皇帝,他使勁搓了把臉,對旁邊慌了神只知道流眼淚的李公公說,“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太醫院那些老匹夫,各個都是懶驢上磨,恐怕這會兒還沒意識到父王的病情有多嚴重,不如李公公您再去請一趟吧。”
李公公也正有此意,一直給老皇帝看病的王大夫最熟悉他的病情,這一次也非他莫屬。
李公公應下之後疾步走出了寢宮,聶毅一直坐在床邊緊緊的攥著老皇帝的手,不斷的幫他擦拭著嘴角源源不斷的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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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這會兒還沒有完全失去神智,憤恨的盯著聶毅,目光裡滿是震驚,用盡全身力氣憋出兩個字,“畜……畜生!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