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老皇帝還是被聶毅和群臣“請”出了寢宮。
並非是他受制於人,也不是他沒有足夠的手段,只因為聶毅這一次代表的是文武百官,一旦他厲聲拒絕了,勢必在諸多不明真相的群臣心裡留下昏庸無道的印象。
這畢竟是祭天。並非其他普通的節日,所以即便為了維護大晟的通知和安寧,他也必須露面。哪怕他能明顯地感覺出自己已經藥石無醫。成了一根隨時隨地都要灰飛煙滅的朽木,也要維持著一個王者的尊嚴。
而聶毅相比真是抓住了他這個心思,所以才會如此猖狂和有恃無恐。
從床上下來下來的時候,老皇帝已經根本站不起來,是幾個太監將他背出寢宮,送到了轎攆之上,一路上寒風瑟瑟,即使老皇帝穿了厚重的裘皮大衣和圍領。仍然凍得面色皓白,胸口憋悶。
隨著轎攆的搖晃,他的眼前一片昏天黑地,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晃動,他極力捂著嘴巴不要咳嗽出來,但近乎窒息的感覺仍然讓他感覺彷彿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從轎子上跌下去。
終於到了正殿,兩個小太監作勢就要揹他走,老皇帝卻擺了擺手,艱難的對旁邊的李公公說,“你……咳……過來,扶朕走進去。”
英勇神武了一輩子的老皇帝,如今風燭殘年,跟了他幾十年的李公公從沒見過他如今這個樣子,眼眶一酸。當場差點哭出來,本想勸阻,但對上老皇帝執拗的目光,只能啞聲應下,攙著老皇帝往大殿之中走去。
此時文武百官已經悉數到場,全都跪在大殿兩側。鐘鳴鼓樂響起,沿著赤紅的地毯,老皇帝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他的兩條腿毫無力氣,每走一步全身都像在刀劍上渣,幾乎全身都倚著李公公才能勉強站立,但他從始至終不發一言,渾濁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大殿之中那象徵至高無上權利的?椅,眼前一片恍惚。
他聽不到耳邊群臣響徹天地的叩拜之聲,也看不清腳下的路,只是用盡全身力氣努力向著那張椅子走去,哪怕他還有一口氣在,都要做一個對得起大晟和子民的皇帝。
聶毅低垂著頭,步履謙卑的亦步亦趨跟在老皇帝身後,一眼看上去他跟無數虔誠的臣子毫無二致,可那低垂的眼眸裡面此刻卻閃動著驚濤駭浪一般的瘋狂和決絕。
方才在寢宮之時,他一走進去,老皇帝立刻拿著花盆砸了過來,若不是他老人家身體虛弱,這會兒他可能已經頭破血流。
多諷刺啊,他堂堂東宮太子,未來儲君,在老皇帝的面前卻低微的像一條狗,每日跪著祈求召見還不夠,還得被他任打任罵,而同樣是兒子,聶暻卻搶走了本應該屬於他的一切,甚至這老不死的看他的目光都是帶著溫度的。
這憑什麼?!
死死地攥緊拳頭,他的目光一片赤紅,可轉眼他又陰冷的勾起嘴角,以後這樣的日子終究是要到頭的,眼下他不應該想這些事情來分散精力,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皇帝坐上?椅的時候,整個人幾乎虛脫,可祭天祝酒的時辰卻容不得耽誤,老皇帝被病痛折磨的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完整個流程的,當他讀完頌詞,宣佈祭天晚宴正式開始的時候,他癱在?椅上,捂著胸口再也控制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本來正熱鬧非凡的宴會,被這一連串咳嗽聲打斷,所有人愣了一下,一抬頭就看到幾乎背過氣癱倒在?椅上的皇帝,當即紛紛變了臉色。
“陛下!”
看著坐下一眾大驚失色的臣子,老皇帝擺了擺手,“諸位……咳……愛卿繼續,朕……朕是老毛病了,無妨。”
座下一片嗡嗡的心急聲,站在旁邊的李公公更是急得腦袋冒汗,御醫都說了陛下這身子再也經不起一丁點折騰,如今外面風寒露重,還走了這麼遠的路,咳成這樣身子怎麼可能好。
“陛下,?體要緊啊,既然頌詞已經說完,就讓各位大人各自在這裡暢飲,奴才先扶您回寢宮休息吧?”系投女巴。
老皇帝擺擺手,剛要說話,又被胸口劇烈的悶痛壓得咳嗽起來,一口氣斷斷續續,眼神渙散,眼看這就要咳背過氣去。
旁邊的聶毅滿臉焦急的表情,趕忙對旁邊的宮女吩咐道,“你還在這裡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父王倒杯參茶喝!”
“……是,是!”
小宮女抖了一下趕忙上前給老皇帝斟茶,嚇得手指發抖,茶壺裡的水全都灑在了外面。
“你是怎麼做事的,連杯茶都倒不好!?”
聶毅厲聲開口,上前一步乾脆奪過宮女手裡的茶壺,穩穩的倒了一滿杯參茶遞到了老皇帝跟前,“父王,先喝點參茶潤潤喉嚨,這樣咳下去太傷五臟六腑,用參茶緩一緩會舒服一些。”
這話說完,老皇帝並沒急著接,旁邊的李公公倒是上前一步,賠著笑臉說,“殿下,這種事兒怎麼能讓您親自動手,還是讓奴才來服侍陛下吧。”
說著,他端起經了聶毅手的這隻茶杯,用銀針試了幾下,又倒出來一些嚐了嚐,確定沒有毒之後才將茶杯遞給了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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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過程雖然皇帝進膳用餐前必備的,但擱在聶毅這東宮太子身上卻成了天大的嘲諷,這分明就是老皇帝不信任他,甚至不惜在眾臣面前駁他臉面。
可聶毅從始至終都沒有阻止,甚至臉上連一絲慍色都沒有,始終一臉擔憂的看著老皇帝,像是完全沒把剛才那一幕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