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謙站在一邊看著傅恆,臉色晦澀不明。
“現在知道著急了?”
傅恆回頭看著他,傅謙冷笑道:“三哥,若不是我方才進去了,你可想過後果嗎?你明知道她懷孕七個多月,你還與她爭吵?”
傅恆心裡本已經很自責,聽了傅謙的話又想到了他與爾晴爭吵的原由,眸光一暗,沉聲道:“傅謙,我希望你永遠記住她是你三嫂,永遠都是。”
“三哥,正因為我一直都記得她是三嫂,否則。”傅謙沒有說下去,只是眼神已經把他想說的話表露無遺,他從小就不如三哥,論出身,論天資,論能力,他什麼都比不得,他一開始對爾晴只是欣賞,他們之間並無過多交流,她一直都並不明顯地疏離他,他以為他的心思只可能永遠埋藏在心裡,直到有一天她找他幫忙,他們之間的關系才有了一點改變,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歡三哥,而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身份,也從來沒有妄想過什麼,如果有希望,他絕不會甘心只成為一個守護者,只可惜她從來都不曾給過他希望。
院子裡的氣氛劍拔弩張,這時候,杜鵑從屋裡跑出來,著急道:“少爺,不好了,少夫人難産,穩婆說只能保一個,問少爺保大還是保小。”
傅恆眼前一黑,他咬破了舌尖定了定神。
“少爺,您不能進去,産房汙穢。”管家見傅恆要進産房連忙攔住。
“讓開。”
傅恆呵斥一聲,完全不顧阻攔,快步沖進産房,丫鬟們手中捧著的盆裡面的血水,刺痛了傅恆的眼,他從來沒有覺得血原來是這麼紅的,哪怕是在戰場上,血濺到他臉上,也沒有這麼炙熱,熱得心慌,鮮豔得讓人絕望,傅恆不知所措,未知的不安預感讓他忍不住手腳冰冷。
傅恆蹲在床邊,不停地安撫已然疲憊不堪的爾晴道:“爾晴,別怕,沒事的,我在這,一定沒事的。”他不知道這話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爾晴。
爾晴的嘴動了動,傅恆沒有聽清她說什麼,等湊近她嘴邊,只聽到細微的一句話:“傅恆,我好疼。”
傅恆眼眶中的淚水差點就落下,他緊握著爾晴的手,親吻著,不停地輕撫著爾晴的臉,可是手止不住地在顫抖,傅恆重複的唸叨著:“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爾晴,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再堅持一下,我求求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傅恆慌了神,在戰場上被刀幾乎刺穿胸膛都沒有這麼痛,彷彿是中了毒,得了絕症一般,痛感蔓延到全身。
爾晴費力地想睜大眼睛看清傅恆,卻發現自己使不上勁,只能扯了扯嘴角,喘著氣道:“傅恆,若我不在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我一直都在等你,可是現在,我不想等了。”
聞言傅恆心亂如麻,還沒等他說什麼,爾晴忽然咬緊牙奮力使勁,她的手指緊緊扣住傅恆的手背,指甲深深陷入肉裡,傅恆卻已沒了知覺。
隨著一聲啼哭,孩子血淋淋被穩婆抱起,杜鵑連忙用被子將他裹上,傅恆還沒聽進去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聽見穩婆一聲驚叫:“血崩了。”
傅恆看過去,只覺眼前一片血紅,不,不會的,她怎麼能?怎麼能在他習慣了以後又撒手而去,他不允許,他決不允許。
爾晴已經陷入昏迷,無論傅恆怎麼在她耳邊說話都沒有得到回應。
“你不想等了,沒關系,我等你,我等你好不好,只要你醒來,你說什麼都可以。”傅恆緊緊握著爾晴的手,卻覺得在慢慢變涼,連忙搓揉起來,彷彿要留住手上的溫度,可是兩人的手越來越明顯的溫差讓他的心一點點地下墜。
這時候外面的管家喊道:“葉太醫來了。”
葉天士來得還算及時,他施針幫爾晴止住了血,可是爾晴的身體也虧損得厲害,葉天士說,五年內怕是不能再生育,如今傅恆已經有了三個孩子,能不能生育他都已經不在意了,雖然孩子七個多月出事,但葉天士說爾晴原先的胎養得不錯,孩子除了早産身體孱弱並無其他問題,以後好好養著便與其他孩子無異,傅恆慶幸之餘更加愧疚。
而讓傅恆更著急的是,爾晴醒來之後,再也沒有與他說過半句話。
可是傅恆卻還是每天不厭其煩與她說話,喂她吃藥,哪怕得不到半點回應,甚至不看傅恆一眼,爾晴並沒有表現出抗拒傅恆的親近,只有漠視。
傅謙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過從那天在院子裡聽到的話,也能猜出一二,於是找上了爾晴:“我向三哥承認了我確實對你存了一份難以言明的情愫。”
爾晴很詫異,她並沒有看出來。
傅謙苦笑的說道,“或許你自己沒有察覺,你對我一直都疏離,起初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心思,後來才發現是我多慮了,你找我幫忙的時候,我其實很矛盾,我很高興你想到了我,卻又害怕我剋制不住自己的心,如今說開了,我反而輕鬆了許多,我知道你對我的好,只是因為我是三哥的弟弟,三哥一直很沉著穩重,那天你生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失控了,他可以不顧阻攔沖進産房,而我只能在外面等著,這就是區別。”
爾晴垂下眼瞼,沉默著。
“話說,我也很高興讓三哥覺得我對他是有威脅的。”傅謙忽然挑眉得意道。
爾晴抬起頭看著他,不自禁笑了。
傅謙走的時候,爾晴忽然叫住了他,“傅謙,天下好女子很多,等你以後遇到了,就懂了,千萬不要執著失去的,要多想想得到的。”
傅謙回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點頭後離開,但是他知道,或許他心裡會永遠記住這個女人,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天他去正院請安,正好碰到她站在垂花門邊,偏頭與杜鵑不知說些什麼,巧笑倩兮,溫婉似水,那一幕,就這樣刻在了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