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悲哀的也莫過於此吧,我的大喜和大悲都是他給的,在地府裡還要靠他曾經施捨的少許甜蜜點滴來汲取溫暖。
我記得那時我們大一,同系但不同班。我那時戴著啤酒瓶底厚的眼鏡,膽子小又害羞,上課坐撿最後一排,走路不僅貼牆還埋頭,只要一和人說話就臉紅,一激動就結巴。
雖然剛開學不就,但他們寢室四個身高顏好、家境優越,已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各個社團只要有他們其中一個,一定會人頭爆滿。
我成□□沒人的地方躲躲閃閃,但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偷偷看他們幾眼。
報社團時,我別別扭扭地選了感覺會人少又清淨的折紙社。卻意外地在社團群裡發現了他,我從來不會在群裡發言,但每次他和一群小姐姐們互相開玩笑、逗趣時,我都會縮在角落裡默默地窺屏。
這倒與暗戀無關只是處於一種崇拜和欣賞,那時我腦子昏昏的,成天裝的都是力學公式和鋼筋模數,像只又呆又悶的書蟲。
一次社團開展活動,我慢慢挪到角落,一個紮著馬尾穿著碎花短裙和白t恤的學姐穿過眾多空座位,直接坐到了我身邊。
我緊張得額上直冒汗,胡亂地低下頭又瞥見了她白得晃眼的大腿,頓時就呼吸困難,努力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閃。
學姐突然湊到我耳邊,指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紙張,問我喜歡哪個色。我一下子更緊張了,抓著褲縫直往後靠。我最怕別人知道我是紅綠色盲,那是我隱秘的痛處。
我伸手胡亂一指,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喜歡…藍的。“
那時裴楨正好從門口進來,於是是悲劇的開始。
次日早上,我抱著一摞書趕著去圖書館,迎面就碰上他們四個,都是頎長挺拔堪比時尚男模的身材,我也越發覺著自己像只發育不良的蝦米,只得頭埋得更低。
耳邊響起他略微沙啞的低沉嗓音“你們先走。”
他突然擋在我面前,撞我一趔趄。我茫然無措地捂著額頭看著他。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你喜歡男的?原來是隻小gay。”
我當時懵懵的,只覺得喜歡男的是不倫不類,奇奇怪怪,鼓足勇氣和他爭“胡…胡說……”心裡一急,又犯了結巴。
他低頭微微一笑,沖我眨了眨眼“你騙不了我”
我臉上滾燙,耳根子發熱,真想吼回去“你神經病,你耳背,你連“藍的”和“男的”都分不清“但當時我性子軟,又羞又惱,撒腳丫子就跑。
只聽見他在身後爽朗的大笑。
那時我奶奶還在世,我們祖孫倆在一條狹窄的老街上有所舊房子,就地開了家花店。
周圍生著幾顆高大參天的藍花楹,花期一到,紛紛揚揚,漫天落紫雨。
房子年生久了,牆漆剝落,木製窗欞微微卷皮,門前石板路長滿濕漉漉的青苔。
我生命中大半溫暖的回憶都留在了那裡,一簇簇芬芳濃鬱的各色花朵,奶奶的念念叨叨,和他突然闖入的猝不及防。
那天我接到訂單,往嘉好莊園送花。
我踩著單車,戴著遮陽帽,車筐裡放著一束豔麗奪目的蝴蝶蘭。午後的陽光穿過香樟葉,撒了一地碎金,正是好天氣,卻偏偏碰見他。
他短袖襯衫白得紮眼,揹著運動單肩包,帆布鞋一塵不染。和老舊破敗的街道怎麼看都融不進一幅畫裡。
我心裡天人交戰,猶豫著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害怕他不記得我,害怕他覺著我厚臉皮亂搭訕。心裡沒做好準備,卻下意識地乖乖把單車穩穩地停在他面前。
尷尬地舔了舔嘴皮子,腳尖碾著片草葉子,我今生第一次主動和人問好。
“嗨……“
“你這幹嘛呢?”
他一下打斷我想好的一長串禮貌問好和自我介紹,我立馬亂了陣腳,既後悔又慌張,腦子亂哄哄的。
“我……送花”
他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將那束蝴蝶蘭從車筐裡拿出來。“那我收下了”
我瞪圓了眼睛,張大嘴巴,無比震驚,他…他的思維方式怎麼總是這麼奇怪呢?
摳著手板心,磨磨蹭蹭,猶豫了半天,還是拉不下臉去問他要回來。
他用手指抵著我額頭迫使我仰起頭來。
“臉紅什麼啊?”
我窘的要死,真想鑽進地縫中去。拍開他的手,跨上單車就開溜,情急之下,龍頭連拐了幾個彎,差點摔下去。
他在後邊爆笑一陣後,沖我遠遠地吼‘喂,何兆,要不要我請你吃飯?明晚8點四舍樓下等著。聽到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