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師兄,我們不是去茅山。”綾兒坐在沉央身旁,目露憂色。近來沉央傷勢漸好,一身本領卻未復得,且時常呆呆怔怔,有時竟會忘記自己是誰。是以,杜蕊微便讓綾兒與他寸步不離,倘若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便及時告訴他。好在自從那次在西華山之後,他便再未發過瘋。
“我當去茅山。”
過了一會,沉央忽然起身,朝杜蕊微一拜:“杜掌教,多謝你救得沉央性命,沉央雖然記不得了,但只要沉央不死,終有報得那一日。”說完,直愣愣朝寺外走去。
唉喲,凌師兄又犯病啦,綾兒心頭大急,喚道:“師姐!”
杜蕊微點了點頭。綾兒站起身來,快走幾步,來到沉央背後,豎起手刀一斬,將沉央斬暈。這一手,她已無比熟練,使將起來得心應手,既不會傷到他分毫,也不會令他犯病。
綾兒扶著沉央向廂走去,把沉央放躺在床上。杜蕊微跟了進來,綾兒憂道:“凌師兄這犯病犯得越來越勤啦,昨日他還問我,凌盛是誰,郭真人是誰,我又是誰。師姐,你說凌師兄會好麼?”
杜蕊微道:“我也不知,我只知他不是犯病。”
“師姐,那融魂於體當真就那般難麼?”綾兒道。
杜蕊微道:“便如天上有日月,人便有三魂七魄,三魂是胎光與靈爽和幽精,以胎光為主,靈爽與幽精為輔。七魄生七情,便是喜怒憂思悲恐驚了。如今,他七魄離體,靈爽與幽精也是淡薄虛弱。”
綾兒道:“我知道,師尊說過,人死之後,胎光即失,靈爽與幽精存不得體,虛浮而出,七魄隨之而出。七魄生七情,諸氣紜雜,若懷得巨大怨恨,纏得靈爽與幽精,便可化為之鬼。若得機緣,乾陽照之不化,罡風吹之不裂,便會再生一魂,雖不是人,但卻不再是山石草木,也有諸般念想,那,那便是鬼王了。”
說到這裡,驀然一頓,驚道:“呀,師姐,難道凌師兄當真早就死了麼,魂魄離體,哪能離得這般久,何況綾兒知道,凌師兄,凌師兄時常沒有心跳。嗚嗚,凌師兄,凌師兄……”竟然嚶嗚嚶嗚哭將起來。
她哭得極是傷心,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杜蕊微皺眉道:“綾兒,你信我不信?”
綾兒一怔,硬嚥道:“我,我自然信師姐得。”
杜蕊微道:“你既信我,便當相信他絕不是鬼。”
“綾兒也不願凌師兄是鬼。”綾兒只顧著哭。
杜蕊微嘆道:“他若是鬼,又豈會有得胎光,且這般凝實。他當與凌真祖師一般,修行已至巔峰瓶頸。天道恆常而無常,想來是有得必有失,或是心魔突來,化身為魔,或如他這般,神志錯亂,忘記萬事萬物。”
“世人都說太上無情,那,那便是成仙得道麼?”綾兒止住哭聲,擦乾眼淚。
杜蕊微搖頭道:“我也不知。只知這一劫,他若不得脫,必將入魔。”
綾兒心頭一酸,問道:“入了魔之後呢?”
杜蕊微道:“那活著的人,便不再是沉央大法師了。”說完,朝屋外走去。
青葉婆婆站在屋外,見她出來,沉聲道:“他與西華山有得大恩,若不是他,那日,那日……唉,老婆子本不當多嘴,也不當勸你行那等忘恩負義之事,只是……”
“只是,我若扔下他,那我還是杜蕊微麼?”
屋外腳步聲遠去,綾兒守著沉央,見沉央便是在夢中也是緊皺眉頭,她心下十分難過,恨不得以己身替代,只盼沉央能早日融魂於體,不要變成甚麼魔頭妖怪。
想著,想著,她又倦又困,便伏在沉央床頭睡著了。也不知睡得多久,綾兒幽幽醒來,見沉央仍然昏睡,便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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