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自行頑去,切不可走遠。”
沉央與李白一來,郭嵩陽便揮了揮手,心月童子大喜,把蒲扇一扔,笑道:“多謝老爺,心月定不遠去。”說完,將身一搖,無端端消失不見,再見之時已然出了大院,搖著潑浪鼓,一蹦一跳離去。
沉央與李白坐在郭嵩陽對面,微斜三寸。郭嵩陽要替二人斟茶,李白忙即起身,說道:“豈敢有勞師尊。”把著茶壺斟了三盞茶。食茶不語,自覺其味。
飲畢茶,郭嵩陽見李白蒙著雙眼,心下微奇,但他素知自己這位記名弟子不拘禮法,多有怪行,也不以為意,便笑道:“我與你有得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實,你那青蓮劍法雖是脫胎於陰陽劍道,但青蓮心法乃是你踏遍山川,自行領悟得來。說起來,老道也是有愧你這聲師尊。”
李白一斂狂態,畢恭畢敬道:“師便是師,徒便是徒。師尊切莫如此說,若是徒兒行差踏錯,但請師尊責罰。”
郭嵩陽笑道:“郭嵩陽一生,門徒無數。龍鬚兒本是大哥弟子,性情也與大哥一般,剛猛威烈,如今他已投軍,便在我俗家族弟帳下。我輩修道之人,突逢亂世,莫論是投軍還是振劍出世,均是傾己之力,為還這天下以太平。只是他性情太過剛烈,怕是得志便不容世,那時,你們尚需助他。”看向沉央與李白。
二人忙點頭稱是。沉央心想,郭老真人俗家是名門大族,他說得那位俗家族弟定是郭子儀郭老將軍,原來師兄是投在郭老將軍帳下。這時,郭嵩陽又看向李白道:“你也是胸懷大才,有志不得償。你既叫了我這許多年師尊,我當有句話與你說。”
“還請師尊示下。”李白一拜及地。
郭嵩陽笑道:“先且不說,我只問你。這些年,我命你遊走天下,看盡山川河流,看盡世間繁華,你可有所悟?”
李白道:“師尊有問,徒兒不敢有瞞。初時,徒兒只當這天下容不得我,天大地大也攬不住我的心。”
“後來又何如?”郭嵩陽笑道。
李白道:“後來,又覺天地何其大,徒兒不過滄海一粟,飄飄乎百餘年,漏沙一塵埃。莫論繁華衰榮,莫論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均逃不過陰陽變化。”說到這裡,肩頭顫抖,顯是想起了往日心境,如今仍是心有餘悸。
“那如今呢?”郭嵩陽仍是笑道。
李白神情一振,笑道:“如今,徒兒只覺天大地大李十二也大,天何需容我,我又何需容天?天是天,我是我,天行天道,我行我道,各自逍遙。”
沉央心想,老爺天生大才,傲骨狂放,無人可及,如今看盡山川不著色,遍閱紅塵不沾心。且不說本領,只說心境已然臻入大成之境,委實令人佩服。
郭嵩陽也喜,笑道:“你得逍遙道,世間萬物當絆不住你,那你為何又要來這裡走一遭?”
李白正色道:“世間萬物雖絆不住徒兒,徒兒也無甚本領,但有一口氣在,便不忍見徒兒所看之山,所見之水,所遇之人,在這陰陽之火裡煎熬。便是身亡道逍,便是螳臂當車,徒兒也百死無悔。”聲音並不高昂,但斬釘截鐵,可見心志堅韌。
郭嵩陽點頭笑道:“好,逍遙卻非無情。郭嵩陽當得你稱這聲師尊了。”
“師尊!”李白再拜及地,聲音戰慄。他突然明悟,為何郭嵩陽只納他為記名弟子,不傳他茅山心法,又命他遊走天下,四海為家。原來不是嫌棄他,而是因材施教,他一生狂放不羈,正需山川江湖來洗滌,還傲氣以傲骨,歷盡紅塵而不入無情道,終成一道。
說完李白,郭嵩陽又看向沉央。
沉央正襟危坐,心下隱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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