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沉央避在屏風後面,聽得李隆基腳步聲越來越近,楊玉環話外有音,催促他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雖不知楊玉環為何要捨命助他,心頭卻大是震動。如今事急緊迫,他也無暇再猶豫,下意識便閃出屏風,驀一揚手,黃影急閃。
清明定神咒脫手而出,直奔李隆基額頭。李隆基與楊玉環嬉鬧,正是心猿意馬之時,哪裡避得過,當即便被清明定神咒定住。沉央知道李隆基本領了得,清明定神咒也只可定他一瞬,外面是重重禁軍與鴻臚寺中人,沉央不敢大意,更不敢讓李隆基呼喊走脫,唰地一劍便向李隆基刺去。
李隆基剛剛脫得禁錮,突見屏風後面衝出一名禁軍,二話不說即向他殺來,他大吃一驚,忙即往右閃去,右邊是門窗。哪知禁軍劍法奇快無比,他左肩剛一搖動,寒光便已逼臨,他若繼續往右,必會被一劍剖成兩半。無奈之下,他只得剎住身形,往左一竄,拔劍在手,一劍回刺。
沉央默不作聲,一劍一劍殺去,並不聞劍氣聲,也不與李隆基長劍相觸,但卻劍劍不離李隆基要害。李隆基奔來竄去,竟是無暇回頭,更來不及喊上一聲半聲。突然,李隆基逃竄之時,一時不慎撞倒了屏風,哐地一聲響。沉央眉頭大皺,一劍殺向李隆基背心,李隆基就地一滾,唰地一劍斬向木桶。那木桶裡裝了半桶水,當即洩將出來。
屋外眾人聽得聲響,面色大變,即聽一個聲音尖聲道:“陛下,宰相大人與百官均在等候。”是高力士。
沉央心頭一凜,急刺幾劍,殺向李隆基。劍影如蝗,罩向李隆基背心,李隆基心下大駭,竟無暇回應,只匆匆看了楊玉環一眼。這一番截殺動如脫兔,只得電光火石一瞬間,楊玉環呆怔當場,眼皮尚未眨下。她見李隆基看來,頓即會意,心思電轉,突地竟朝沉央撲去,腳下卻驀地一滑,撞在木桶上,又是哐地一聲。
楊玉環驚呼:“陛下。”聲音又急又媚。
“陛下?”高力士又在院外喚了一聲,但卻並未闖進來,顯然是認為李隆基與楊玉環戲鬧,打翻了水桶。
沉央心念一動,一劍刺向李隆基背心,同時一掌向楊玉環按去。李隆基眼見楊玉環摔倒在地,又見沉央一掌打向楊玉環,他來不及多想,打斜一竄,避過沉央一劍,然後就地一滾,滾到楊玉環身旁,抱住楊玉環滾向牆邊。
沉央怔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借機撇清楊玉環,誰知李隆基竟不顧死活來救,眼見二人滾到牆邊,他無暇多思,驀一閃身,欺到二人身旁,一劍抵住李隆基喉嚨,曲起手指彈了幾下,幾道勁氣打在李隆基身上,頓時將李隆基周身大穴封禁。這時,李隆基方才將他看清,嘆了口氣,低聲道:“原來是你。”
沉央並未閉他啞穴,冷聲道:“天道迴圈,生生不息,你先殺我祖,再殺我父,如今我要殺你,你當得不冤。”
李隆基道:“死在你手,李隆基自是不冤。只願你能放過環兒。”看向楊玉環,目光極是溫柔。楊玉環剛才倒在水桶旁邊,渾身上下溼透,許是初春乍寒,她低著頭,不住顫抖。
沉央冷笑道:“你當沉央與你一般麼,我與她無怨無仇,自然不會殺她。方才,我一直便躲在屏風後面,她只是一個尋常女子,哪裡覺察得到我?”說話時,劍尖不離李隆基喉嚨,只待他若呼喊,便一劍要了他的性命。
李隆基道:“殺你祖時,李隆基不曾後悔,命五弟殺你父時,李隆基也不曾後悔。李三郎害你家破人亡,孤苦一世,你自當殺我。只是,這天下終究還是大唐天下,你可曾想過,倘若殺了李隆基,你將何去何從?你之紫閣山正義道又將何去何從?玉瓏,玉瓏又將如何自處?”
楊玉環忽然抬起頭來,看向沉央。
沉央並未看她,冷眼看著李隆基:“人無千年壽,江山數代亡,你當這天下,還是大唐天下麼?”
“自然是大唐天下。”
李隆基傲然道:“安祿山只是鮮芥之締,區區胡兒翻得起甚麼大浪?他雖有二十萬大軍,又有妖人襄助,但天佑我大唐,民心不從,他又豈能長久?只待諸路大軍匯攏之日,便是他死無葬身之地之時。”
沉央見他事到如今竟然還是如此狂妄,只當安祿山如同兒戲一般。想到常山、開封、洛陽三地血流成河,哀鴻遍野,李隆基卻在長安逍遙自在,圍獵西山,他心下大怒,只想一劍刺下去,將這荒淫無道的昏君刺死。
“陛下,陛下。”
這時,院外又響起高力士喚聲。李隆基振了振喉嚨,便要說話。沉央將劍一挺,刺破李隆基脖上皮肉,鮮血溢位。楊玉環渾身顫了一下,想要說甚麼,終是欲言又止。李隆基啞然一笑,低聲道:“我若要殺你,又何需等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