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沉央二人來到山頂,走入人群,眾人席地而坐,見他們面目有異,竟也不驚。一人起身笑道:“二位辛苦了,快過來坐。”
沉央看去,但見這人白鬚白眉,面目和善,神情氣度極是不凡。他竟識得此人,是洛陽道上有名的老英雄,名叫駱九天,擅使一條鐵鞭。便即走過去坐了,程玉瓏坐在他身旁。
二人剛一坐下,就聽身旁一人笑道:“駱老英雄,今日是老英雄七十大壽,本當在五湖山莊拜見,不想竟被天地盟攪了,只能來這饅頭山。些許薄禮,還望老英雄看得上眼。”說著,那人站起身來,解下背後大布囊,往地上一扔,樸簌簌滾出幾顆帶血人頭。
沉央心下一凜。
“好,好好!”駱九天哈哈大笑。
先前那人指著一顆人頭道:“這人是安祿山手下偏將,是個室韋人,名叫甚麼呼羅不濟,本領確實不濟。那日,我見他帶兵圍了五湖山莊,便一路尾隨,趁其不備,割得他的頭顱來獻與老英雄。另外幾人,是這呼羅不濟的手下。”
“甚好,甚好。”駱九天大笑道:“多謝張少俠,少俠替駱某報得一仇,駱某永生不忘。張少俠身上這傷,駱某也記下了。”
姓張那人左臂包裹著傷布,面白如紙,但卻裂嘴一笑:“天地盟的妖人我鬥不過,這呼羅不濟我還是鬥得過的,他射了我一箭,只若被蚊子盯了一口,並不打緊。”說完,坐下。
“駱老英雄,我這也有一禮。”
又即一人起身,大聲道。沉央看去,只見這人身穿黑白相間水火道袍,背上負劍,竟是武當山紫霄真人座下大弟子,清塵子。
只聽他道:“老英雄滿門英烈,羅忠懷敬佩得緊。雖未逢得五湖山莊慘事,但也怒不堪言,便取得一人之眼,獻與老英雄。”說完,稍一揚手,草叢裡便滾著一粒眼球。那粒眼球頗是奇異,色呈淡黃,竟是雙瞳。
一見這眼球,駱九天怒不可竭,走上前去,一腳踩得稀爛。
“踩得好!”
姓張那名遊俠叫道:“那日在五湖山莊,雖是以天地盟獨孤勿庸與安祿山手下叛軍為首惡,但若無這叛師逆徒臨陣倒戈,脅持駱老英雄子女,逼迫老英雄投入天地盟,老英雄也不至於親手殺得幼子,以示忠義。”
聽到‘親手殺得幼子’,沉央心頭一悸,不由向駱九天看去,只見駱九天老淚縱橫,悲聲道:“虎毒不食子,駱某卻比虎還毒。但駱某問心無愧!”看向被踩得稀爛的眼球,又憤然道:“逆徒,你也有今日。”說完,朝著清塵子便要大禮叩拜。
清塵子敬他忠義無雙,豈會當他之拜,閃身避過。
當下,眾人陸陸續續起身獻禮,有人割得幾名叛軍頭顱,有人獻上叛將耳朵與手指。每有一人獻禮,駱九天便朝那人行以大禮,但眾人均不當他禮。很快便輪到沉央與程玉瓏,他二人乃是初次聽說五湖山莊慘案,自未備禮,不由得怔住。
“哈哈,石頭來遲啦。”
這時,遠遠響起一陣笑聲,沉央心下大動,猛然回頭,便見一人電射而來。那人落在場中,濃眉大眼,面目憨厚,肩上蹲著一隻小白狐,那小白狐雙眼極是靈動,不住轉來轉去。不是石頭與胡不歸又是誰來?
見得石頭與胡不歸,眾人大喜。駱九天快步朝石頭走去,邊走邊道:“幸得大法師安然無恙,不然駱某百死也難辭其咎。大恩不言謝,請大法師無論如何,受得駱九天一拜。”朝下拜去。
“受我一拜!”
“也受我一拜!”
眾人長身而起,紛紛朝著石頭與胡不歸拜去。“拜不得,拜不得。”石頭一手抓腦袋,一手不住搖晃,滿臉漲得通紅。胡不歸也即叫道:“不要拜我們,我們紫閣山不要人拜的。”
眾人卻不聽,只顧拜將下去。沉央心頭大奇,也不知石頭與胡不歸做了甚麼事,竟讓滿山群豪感恩戴德。
“紫閣山中人,人人英雄了得!”
眾人叫道,石頭嘿嘿一笑,擺手道:“不過是引走了幾個妖魔鬼怪,算不得甚麼英雄了得。”說著,突然想起一事,笑道:“老英雄,你看這是何物?”解下腰上一柄劍,交給駱九天,另有一劍佩在左腰。
駱九天捧劍一看,神情極是動容,顫聲道:“這,這是邙山一窟鬼老三的劍。便是此劍,殺得駱某老妻與長子。大法師,莫非,莫非……”
石頭笑道:“便是那妖邪,他們一群妖魔鬼怪追我與師妹,追了兩日兩夜,追我們不得。我們便反身去追他們,殺得此人,取得劍來,獻與老英雄。可惜石頭本領不濟,未能殺得首惡獨孤勿庸,還望老英雄莫怪。”
“大法師恩義,駱九天銘感五內……”
駱九天捧著劍,想起亡妻與長子被此劍穿胸而過,忍不住老淚橫溢,又要往地上拜去。石頭忙將他扶起,笑道:“降妖伏魔本是紫閣山份內之事,駱老英雄肝膽俱義,那才是令石頭佩服得緊哪。”
“大法師說得是,降妖伏魔,本是人人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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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張遊俠起身道:“如今天下大亂,妖魔鬼怪橫行無忌,又有安祿山為禍人間。眼看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咱們既然習得一身本領,便當仗劍除魔,方不悔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