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耶祭司想了一陣,說道:“聖教中人行蹤飄忽不定,我們也只知迴雪崖是其老巢,卻不知那老巢在哪裡,更不知他們從何而來。可汗將阿依慕送入聖教,各部落也已效仿,雪原七姝有一半倒是來自我鐵勒九部。”說完,嘆了一口氣。
眾人聽得心頭一凜,沉央心想,原來貌須羅把我當作聖教中人,所以命那黑臉童子來試探我,他們在這裡商議,看來是對那聖教早有戒備,薩滿祭司在漠北獨享尊榮,自是容不得有人凌駕於他們之上。轉念又一想,聖教中人行蹤不定,偏又人人身懷大法,也難怪他們會畏之莫深。
那年輕祭司又道:“大祭司快快拿個主意吧,獅子若是打旽久了,也會被蒼鷹啄瞎了眼睛。如今蒼鷹已然盤在頭頂,盯上我們了,若是我們再繼續打盹,那便有負祖神所託。”
眾祭司俱看貌須羅,大薩滿沉吟一陣,正要說話,這時院外一人急急而來,在門口說道:“大祭司,諸位祭司,可汗來了。”
“可汗來了?”
眾祭司一驚,相互看來看去。遠處響起腳步聲,沉央側耳一聽,那腳步聲輕重不一,顯然來人不少,本領也各有高低。
沉央心頭也是一急,這院子雖大,但是正值雪夜,他雖斂了氣息,等閒人物難以聽得他的呼息聲,肉眼卻能看見。他當即起身,身上雪花竟也不落,趁著眾祭司不備,將身一翻,即出院子。
這時,就聽前院傳來一陣爽朗笑聲,正是磨延啜所發,又聽一人嬌聲道:“父親,依依沒有說謊,便是大祭司與依依鬧著玩呢。”
“不得無禮,大祭司身份尊貴,豈會與你鬧著玩。”
“若不是鬧著玩,那又怎會偷偷跟著我?貌須羅叔叔,貌須羅叔叔,你在哪呢……”
遠遠響起莫依依的呼喚聲,貌須羅瞪了一眼年輕祭司,那年輕祭司臉上一紅,低下頭去。腳步聲越來越近,沉央再不敢耽擱,突然看見不遠處有排房舍,不及多想,閃入一處屋中。
屋裡有人正從床上坐起來,猛然看見沉央,嘴巴大張,便要呼喊。沉央豈容他喊將出來,打出一記清明定神咒,把他定住,然後一掌將他拍暈在床,從窗戶上看去,便見一群人大步走來,當先一人正是磨延啜,莫依依挽他手臂,並肩而行。
另有兩名女子走在莫依依身旁,俱是十六七歲年紀,一人著白衣,一人著紅衣。
著紅衣那女子赫然便是蘇青青。
興許是神使鬼差,興許是他盯著蘇青青看,蘇青青心有所感,竟驀然回頭向他看來,他大吃一驚,忙即閃在窗後,也不知蘇青青是否看到。等了一會,不見有異,他心頭一鬆,大步走到床邊,拿起床上那人衣裳,胡亂穿在身上,又在頭上戴了一頂大氈帽。
穿戴畢罷,儼然一名回紇祭司模樣,他快步出屋。一群祭司從前院走來,向那後院走去,他混入人群,隨人群一道走到院子門口,並未進去。倒不是他不想進去,而是那群祭司到了門口便頓住腳步。他也不敢聲張,只把大氈帽扯得更低,又拉起羊皮大氅衣領遮住面容。
朝院內看去,只見磨延啜等人已入堂中,磨延啜坐在主位,貌須羅坐在他左下首,莫依依坐在右下首,蘇青青與那白衣女子坐在莫依依旁邊,三女眉目俱冷。
眾祭司圍著火堆,時不時看上她們一眼。
沉央耳力非常,就聽貌須羅道:“可汗深夜來訪,可是有何要事?”
磨延啜哈哈一笑:“天寒地凍,哪裡有甚麼要事,只是來向大薩滿討杯酒喝。”端起酒碗飲了一氣,哈了口酒氣。
莫依依道:“貌須羅叔叔,你可識得這個?”拿出一枚骨牌,朝貌須羅扔去。
貌須羅伸手一招,將骨牌接在手中,看也不看便交給那年輕祭司,淡然道:“朵結思,你剛才說不慎把祖神所賜之物遺失了,如今公主已替你尋了回來,還不快謝謝公主。”
名叫朵結思的年輕祭司忙道:“多謝公主,卻不知公主殿下在哪裡拾得?”
“哪裡拾得?”見朵結思皺著眉頭滿臉疑惑,莫依依大怒,嗖地一下起身,指著朵結思的鼻子喝道:“朵結思,你休以為我不知,你偷偷摸摸跟著我,便是心懷不軌。瞧你那鬼鬼祟祟的模樣,哪裡配戴這骨牌?”
“這塊骨牌是祖神的恩澤,是大薩滿親手替我戴上,骨厄思大祭司也曾戴過。”
朵結思慢慢說道,把骨牌掛在胸前。莫依依更怒,臉蛋氣得緋紅,胸口也在不住起伏,忽然坐下,看著磨延啜氣恘恘道:“父親,分明便是他跟著女兒,想要,想要……”
“想要如何?”一直默不作聲的桑耶祭司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