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容見他走來,冷冷笑道:“賊子,若要問薛暮容,你休得開口。薛暮容這一生,殺得妖魔無算,早就是一身血債。”長身而起,負起雙手,昂然而立。
“薛大法師果然名不虛傳,確是正道表率。”
“薛大法師巾幗不讓鬚眉,胡老三,你該汗顏而死!”
群豪贊得贊,罵得罵,亂作一通。
血雲真君冷然道:“薛大法師,此地不是西華山,你如今也不是甚麼大法師,我當問還得問,你拜還是不拜?”
“阿彌陀佛……”
薛暮容正要說話,突聽一聲佛號,澄悔和尚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合什道:“還是老僧來選吧,老和尚一生吃齋唸佛,六根卻不清淨,要這一身精氣神何用,理當在這淨血瓶下走一遭。”大步走到人前。
“哈哈哈,咳,咳咳……”
這時,秦歌又是一聲長笑,一邊咳嗽一邊道:“血雲老怪,你本是驪山秦陵中的一條血蛀,也不知得了多大機緣造化,蒙生靈智,得了人身。你這淨血瓶,也不過只是死人棺下一盞定魂燈。開元二十九年,你與青屍老怪在長安作亂,上官大人與家父奉命揖拿,你可還記得,是誰砸了你一記,險些把你砸作肉泥。”
血雲真君寒聲道:“我自然記得,便是你那死鬼老爹砸了我一記。嘿嘿,馬踏黃河兩岸,鐧打三州六府,秦家兒郎自是英雄了得。只不過,你可知,你那死鬼老爹人雖死了,但卻死得並不安穩。青屍老怪,何不容他們父子一見?”看向不遠處一人。
那人乾瘦如柴,麵皮臘黃,身上衣衫破破爛爛,樣式極古。
“見上一見,自是無妨,只是怕他已認不出來。”
青屍老怪桀桀一笑,揮了揮手,從其身後走出一人,穿著青銅重甲,頭上戴著牛角尖盔,揹著兩柄重錘,渾身上下泛著陰冷氣息,那氣息中人慾嘔,滲人背心。
一見這人,青年遊俠眉頭便是一皺,暗想,三魂六魄盡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怪也不是怪,乃是行屍走肉。
“鐵奴,把頭盔摘下。”青屍老怪森然道。
那人把頭盔摘下,抱在腰間,滿臉死氣,眉宇之間竟與秦歌頗像。“父親!”秦歌悲叫一聲,怒發攻心,哇地噴出一口血來。
青屍老怪哈哈笑道:“秦鐵,一生如鐵,命如鐵,性也如鐵,那可是天下聞名的英雄好漢。如今更是了得,來如風,去如火,刀兵不傷,水火難侵,了得,了得!”
“青屍老怪,拿命來!”
眼見父親被煉成屍奴,秦歌恨得睚眥欲裂,當即提起雙鐧朝青屍老怪打去。奈何他身中玄牡丹毒,行動雖無礙,一身玄氣卻被禁,又如何敵得過青屍老怪。就見青屍老怪微一揚手,他便如斷了線的風箏撞向庭柱,滾在地上,又吐一口血。
剛剛落在地上,秦歌便挺身而起,正要殺向青屍老怪,頭頂人影一閃,一人竄到他背後,提著他脖後衣領,高高舉了起來。
秦歌大怒,反鐧便要打,誰知一轉眼,竟然怔在當場。
擒他那人正是屍奴。
父可打子,子怎可打父?儘管秦歌明知這是屍奴,一時間卻仍是難以下手。
屍奴舉著秦歌走到人前,把秦歌重重扔在地上。
青屍老怪笑道:“俗話說得好,上陣不離父子兵,你父已入我天地盟,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秦歌叫道:“青屍老怪,快快殺了秦歌,你若不殺我,有朝一日,秦歌必將你挫骨揚灰!”
“想死,自然容易。”血雲真君陰惻惻笑道:“但是秦小公爺,天地人倫,孝字為先,你若死了,誰又替你老爹收屍?”
青屍老怪冷聲道:“他若要盡孝,倒也還有一途,那便是你煉氣精神,我煉屍身,讓他生生世世與他老爹待在一起。”
“妖人,妖人!”秦歌狂怒不已,突然‘啊’地一聲,眼眶瞪裂,猛噴一口血箭。
“唉……”屏風後面女子輕嘆一聲,說道:“秦小公爺孝感天地,你們不可辱他。青屍真君,待此事一了,你便將秦老公爺送還冥府,不得有違。”
“聖女,這鐵奴屬下得來不易……”青屍老怪大吃一驚。
血雲真君心頭也是一驚,暗道,這可糟了,把事情辦砸了,當即便道:“聖女說得是,待此事一了,我便與青屍老怪一道去驪山,讓秦老公爺安息。”
青屍老怪怒道:“血雲老怪,你……”
血雲真君也不看他,只對秦歌道:“秦小公爺,聖女慈悲為懷,願送還你父,你若知道感恩,當得入我天地盟才是。”
秦歌心神俱傷,一瞬不瞬看著那屍奴,驀然狂笑:“哈哈,天下正道,但凡良知尚存,便可辨得黑白是非,你們天地盟,狼子野心,喪心病狂,想要秦歌低頭,哈哈,秦歌給你一頭,給你!”
說完,猛地抽出公孫大娘腰上長劍,往脖子上一架,便要割去自己頭顱。
“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