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領著沉央轉廊走角,來到一處房間,推門而入。沉央放眼看去,這是一排雅間,應是客房,左右也有房間。
“郎君先喝茶。”婢女倒了茶來。
沉央順手接過,喝了一口,飲之無味,並非茶不好,而是他心不在此。經得這半宿,他心亂如麻草,正自慢慢疏理,隱隱覺得此事只怕與自己身世有幹。
婢女笑道:“這是上好的茶葉呢,一兩茶葉一兩金。”
沉央一怔,低頭看去,果是好茶,色澤淺綠,芳香四溢。
“郎君吃糕點。”
婢女提著食盒,一碟一碟往外拿,五顏六色,擺了滿滿一桌子:“這些糕點俱是天子所賜,尋常人家可吃不得呢。”
沉央本已提起筷子,聞言慢慢放下,朝婢女看去。婢女微微一笑,朝他盈盈一拜:“郎君先用著,婢子去去就來。”徑自去了。
沉央放下筷子靜候。
過不多時,婢女去而復返,手裡捧著一方錦盤,上面蓋著絲綢,仿似極重,她走得甚慢,鼻尖滲著細汗,走入屋中,把錦盒放在妝臺上,轉眼看見沉央並未動那些糕點一絲一毫,微微一怔,笑道:“郎君不喜食糕點?”
沉央搖了搖頭,端坐,眼觀鼻,鼻觀心。
婢女見他不說話,便把桌上吃食撤了,將那錦盤放在桌上,輕輕揭去絲綢,頓時金光四放,那錦盤內竟是盛著黃金,滿滿一盤,晃得人眼花繚亂。
沉央眉頭一挑,暗怒,正要按劍而起。
婢女笑道:“郎君稍坐,駙馬大人便來。”也不待沉央說話,徑自退去,臨走時閉了房門。
沉央如坐針毯,羞意與惱意併發。到得此時,他如何不知此事大有蹊蹺,只怕那瞎老太婆所說得娘子並非薛穎真,而是另有其人。至於是誰,看今夜這陣仗,不用猜也知,多半便是那位救命恩人。
他心想,嘿嘿,沉央是個野道士,自小在都虛觀長大,從未有過錦衣玉食之時,自也不來乞求高攀,那位駙馬大人與那公主殿下這般作派,定是嫌棄於我。那位小娘子與我救命大恩,我當不使她為難,留著何意,莫若自去。
當即站起身來,可是轉念一想,師傅養育我長大,我只當自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然而誰又是真正得天生地養?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養育之恩不可忘,賜生之恩自也不可忘,莫論如何,我當把此事問個清楚明白,如此方不失為人子。
這樣一想,又坐下來,當真是坐立難安。
“任何事我都可依你,唯獨此事我斷斷不依。”
這時,隔壁房間突然響起貴婦人聲音。緊接著,中年男人聲音響起:“娘子切切不可如此說,此事乃是父親大人定下,臨終時父親大人一再叮囑,不可失約於人。”
“不可失約於人?”貴婦人怒道:“那是甚麼約?我不曾聽得,為何要應約?”
中年男人道:“那時你還未下嫁於我,自是不知,此事說來話長……”
“說來話長,你便不要說。”貴婦人喝道。
中年男人頓了一頓,終是說道:“當年,母親大人與那人之妻皆有身孕,那人便與父親大人指腹為婚,奈何母親大人與那人之妻所出皆為男子,故而未能成行,是以便有隔代婚姻一事。如今,那人之孫應約而來,若論年歲與長相,依我看,倒也配得上咱們玉瓏。”
貴婦人怒道:“甚麼野貓野狗,竟想娶我女兒?此事我絕不依你,便是鬧到父皇面前,我也如是說。憑甚麼你們程家的死鬼定下得婚約,便得由我李家女兒來償?你當玉瓏是甚麼,她皇外祖極是愛她,定不贊成此事。”
“公主殿下!”中年男人急聲道:“此事萬萬不可讓陛下知曉。”
貴婦人冷聲道;“你也知此事不可讓父皇知曉,那你還敢認他做婿?”
中年男人語結,過得良久方道:“這卻如何是好?人無信不立,別人應約而來,我若失信,日後死了,又有何顏面去見父親大人?”
“你只顧自己信義,卻不顧女兒死活,這般得父親要來何用?”貴婦人聲音激昂。
“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隔壁房間傳來急急度步聲,想來是那駙馬大人正在轉來轉去。
“二位尊長莫急!”
沉央長身而起,走到牆壁邊深深一拜:沉央並非前來提親,今日不是,日後也必然不是。”
“啊,賢侄……”中年男人驚叫一聲,顯得很是尷尬。
沉央冷冷一笑,朗聲道:“尊長切莫喚沉央賢侄,沉央當你不起,沉央只是一個野道士,食不來錦衣玉食,也看不得黃金銀錢。沉央只有一事,還望尊長成全。”
中年男人一怔,貴婦人急道:“何事?要錢還是要官,我都依你。”
沉央笑道:“沉央不要官也不要錢,只願二位尊長忘記沉央來過此地,日後終我一生,沉央自是不會再來。”
“忘記,當然忘記,果然是個好孩子。”貴婦人喜上眉梢,趕緊答道。
沉央心頭一酸,又道:“不過沉央也有一問,問完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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