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心想,坦蕩,怎地不坦蕩?人又不是姑爺殺得,是我盈兒大法師殺得,夏侯雲衣那個瘸腿鬼本就該死,他就是變成了鬼,也是來尋我報仇,與姑爺何干?我也不怕他,他若敢來,盈兒大法師教他知道厲害,生前鬥不過我,死了又有何懼,左右不過是再多一小鬼。想到這裡,看向白靜虛。
奶娃兒見盈兒看來,眼神不善,他渾身一抖,心想,定是我走得不夠坦蕩,是以師尊不喜。當即挺起胸膛,按著腰上棍兒,邁開八字步,走得氣勢非凡,有模有樣。說起來,那夜盈兒之所以能一燈砸死夏侯雲衣,與他倒有莫大幹系,與其說夏侯雲衣是死在盈兒手裡,莫若說是死在他手裡。
來到太清殿外,哥舒曜笑道:“道友請吧,蕭副掌教已在殿內等侯。”
“多謝哥舒道友。”
太清殿門大開,沉央走入殿內,盈兒與白靜虛當即跟上。哥舒曜伸手攔住白靜虛,說道:“這位小道友不可進。”
盈兒道:“為何不可進?”
哥舒曜笑道“小道友乃是鬼王之身,殿中有法陣與符陣,妖鬼若進,轉眼即會被符劍所殺。”
“呀,竟然這般厲害。”盈兒驚了一跳,吩咐白靜虛道:“你守在殿外。”
“是。”白靜虛心頭有鬼,其實很是害怕,卻不得不點頭。
走入太清殿,殿中供奉著太清聖人與文始真人尹喜。
故老相傳,文始真人尹喜是太清聖人弟子,與聖人一道西出函谷關化胡為佛,立下不小功勞,後來飛昇天界,位列金仙。《道德經》便是聖人口述,尹喜記載。飛昇之前,尹喜在終南山煉丹習道,是宗聖宮開山祖師。
偌大的太清殿空空蕩蕩,每走一步都聽得腳步聲,四下裡不見窗戶,更不見燈臺,然而殿內卻是朗如白晝。
蕭半月一襲白衣,閉著眼睛坐在蒲團上冥想,懷裡抱著一柄拂塵。
那夜時局太亂,沉央又被妖魔侵噬,是以並未將蕭半月看得真切,此時再看,蕭半月面白如玉,長眉若畫,唇薄似刀,竟是十分俊朗,看上去既似三十來歲,又似五十有許。在其身周,有一團寥寥清煙環饒,伴隨著他的一呼一吸而動。
蕭半月面前有兩個蒲團,想來是為沉央與盈兒所設。
沉央走過去,默然跪坐,蕭半月不開眼,他也不說話。盈兒坐不住,想要說話,可是又怕姑爺不喜,只得苦苦忍耐。
過得約模半柱香光景,蕭半月驀然睜開眼來,定眼看向沉央。
這一眼,直若怒雷炸海,又似一針穿心。
沉央神形俱震。
蕭半月道:“你來了?”
沉央冷汗如雨,但卻硬挺著身軀,答道:“救命之恩,不敢有忘。”
“便是隻螞蟻,那夜我也會救,你可知是何故?”蕭半月道。
盈兒心想,這道人恁怪,姑爺來謝他,他也不說與人茶喝,反倒問起人來,若問何故,那也只有他自個知曉啊,我與姑爺怎知?
沉央道:“副掌教心思,沉央猜不透。”
“當真猜不透麼?”蕭半月冷聲道。
沉央搖了搖頭,從懷中摸出一物來,遞過去:“沉央只知,蕭副掌教行事,自有蕭副掌教的道理。今日沉央前來,一是為謝大恩,二是為交還此物。”
“是誰讓你送來?”
見了那物,蕭半月肩頭微微一動,接過去,握在掌心細細摸索。
盈兒看得,這物正是姑爺從百納囊隔層裡翻出來的那半塊玉,藏得極深,往日她竟不曾發覺。細下一看,這玉不過是半塊尋常老玉,色澤暗淡,上面泛著一層紫紅,倒有些像是人血凝幹後所成斑斕。
盈兒大奇,暗想,原來姑爺要見得人便是他啊,這玉是老道爺藏得,莫不是老道爺識得這蕭副掌教?這般一想,轉眼看向自家姑爺。
蕭半月在看沉央,沉央也在看他。
二人對視數息,沉央吸了兩口氣,說道:“師傅臨終之時,命沉央務必尋得蕭副掌教,將此物歸還。說是蕭副掌教見了,自會行事。且命沉央唯蕭副掌教之命是從,不得有抗。”
“臨終……”蕭半月又閉上了眼睛,良久不曾說話,只是不住摸索那半塊玉,那是一塊璞玉,並未雕刻成任何模樣,其間更無甚紋路,也不知他摸甚?
盈兒突然想到,怕是,怕是他在那摸那玉上血跡吧。
“你叫沉央?”
喜歡唐都天行錄請大家收藏:()唐都天行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