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道:“道生於無,無化為一,一化為二,二化三三,三生萬物,卻是無人傳道。”
長孫熙月道:“我雖不是道門中人,卻也知道,太古混沌,天生萬物,天降萬法,各得其一,各行其道。然而今時今日,除了三洞尊神,可見他道?”
沉央搖了搖頭,當今天下,十之八九都是承自三洞尊神。
長孫熙月又道:“由太古而止今,多少道脈泯滅於天地之間,其間自然少不得各自爭食,不亡而亡,唯有三洞尊神一脈綿而不絕,萬萬年不衰。試想,若無三洞尊神傳道於上古,如今又有何人可以聞道?道不以大小多寡而論,只以真假而辨。”
“道不以大小多寡而論,只以真假而辨?”
沉央聽得茅塞頓開,冷汗卻如雨下,當即朝著長孫熙月一拜:“多謝少卿大人為沉央解惑。”
長孫熙月站起身來避過,搖頭道:“我懂得未必有你多,不消我說,他日你也必能自悟。我只望你好生記得那夜所說,秉懷持正,守義而行。今日,他人笑我不自知,明日,未嘗不是眾人拜我時?屆時,我也不來笑人無知,只因道在心中坐。”
“多謝少卿大人。”
沉央精神抖擻,朝著長孫熙月又行一禮。長孫熙月卻不願當他的禮,與他還了一禮。沉央見她始終不願受禮,心想點滴之恩,湧泉相報,無論如何,這禮得謝過,又即行禮。長孫熙月臉上一紅,跟著還禮。
“呀,拜來拜去做甚麼呢,拜天地麼?”盈兒見他二人拜來拜去,當即脫口而出。
這下,長孫熙月再也禁不住了,撇過頭去,心下又羞又惱。莫論她如何了得,終究是個年輕女郎,她早已覺得拜來拜去很是不妥,奈何沉央是個榆木疙瘩認死理,非要與她拜,你教她如何不羞,如何不惱?
櫻子笑道:“小妹妹吃醋啦,放心,沒人與你搶姑爺。”
盈兒一怔,臉蛋紅了,輕聲道:“姐姐,我才沒有吃醋。長孫姐姐與姑爺拜來拜去,本來就像是拜天地嘛。”看了一眼沉央,眼神很是不安。
沉央見長孫熙月害羞,暖陽照在她臉上,微微泛著一層緋紅,他心底莫名一蕩,趕緊甩了甩頭,摒除心中邪念,說道:“少卿大人之恩,沉央永生不忘。沉央這便去朝雲臺,見過蕭副掌教。”
長孫熙月點了點頭,仍然揹著身子,她本想說,我與你本無大恩,不勞你永生不忘,卻又怕沉央再來拜她,只得苦苦忍了。
沉央與盈兒當即離去,白靜虛自也跟上,他如今是正義道首席大弟子,自是要與掌教師伯和師尊同進共退。
櫻子卻是留了下來,看著沉央三人穿過迴廊朝府外走去,說道:“少卿大人,這位小道爺了不得呢。”
長孫熙月回過頭來,正好看見沉央轉過廊角,斜陽照在他身上,他按著劍,走得不徐不急,氣勢又與往日不同,便道:“天生萬物本無貴賤,然而志卻不同,因而有得上下高低。他命途多劫,飽受喪師之痛,又為人看輕看辱,更險些被妖物奪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天道唯公,倒也不會虧了他,如今已初見雛形。”
“本非池中物,何不騰雲龍?”
櫻子深以為然,又道:“依少卿大人看來,那夜是誰向妖人透露他蹤跡?妖人又為何一定要捉他?”
長孫熙月道:“天地盟中既有師傅耳目,反而度之,鴻臚寺中也必藏有天地盟眼線。這次長安之亂,師傅藉機清洗了一番。不過依我看來,鴻臚寺廣納八方、監察天下,又豈能洗得乾乾淨淨?至於為何要捉他,我卻不知。”
“上官大人知不知?”櫻子問道。
長孫熙月想了一想:“興許知,興許不知。”
櫻子眉頭一皺,轉眼看去,卻見沉央已然轉出院子。
出得長孫府,沉央與盈兒和白靜虛即往朝雲臺而去,剛剛出得府門,即見一人快步而來,卻是那東夷男子藤原道滿。
盈兒一見他便不喜,輕聲說道:“這人又來了,恁地不要臉,終日纏著我姐姐,我姐姐說了不喜歡他,他卻仍是不依不饒,非要姐姐與他一道回東夷,好嫁給他麼?”
此事沉央也知道,藤原道滿待夏川櫻子一派深情,奈何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擦肩而過時,藤原道滿突然看著沉央冷冷一笑,隨即快步離去。聽得笑聲,盈兒回頭便罵:“呸,為何笑我姑爺?”藤原道滿冷聲道:“長安之亂皆因你姑爺而起,我為何笑不得?如今你們若回監典司,怕是沒人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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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長安之亂,監典司中死人無數,正邪難辨。沉央聽說,這藤原道滿有幾位至交好友也已慘死。
盈兒喝道:“長安之亂與我姑爺何干?該死得終歸是要死!你說我們不敢回監典司,改日我便回去給你看看。看誰不要命,敢欺負我姑爺!”把劍一橫,威風凜凜,好生一派大法師風範,如今她習了櫻子所受陰陽道,又吃了兩枚青瓜,本領較之以往大有漲進,正是躍躍欲試之時。
她心想,你若再多說一句,多看我姑爺一眼,我便讓你瞧瞧何為青蓮劍法,何為盈兒大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