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在何地?”
楊國忠揹著雙手,看著大院問道。
長孫熙月看了一眼沉央,沉央道:“太卿大人,敢問裴夫人在何地?”楊國忠一怔,轉過頭來,把沉央上上下下一看,笑道:“便是你說我府上有妖人作亂?”沉央道:“妖人不在府中,邪術卻已暗伏。”
楊國忠又是一怔,笑道:“上官正亭這些年倒是安逸得很,擺起龍門陣來也是一套又一套,你們這些娃兒可得仔細了,莫想墳地裡撒紙饅頭,哄鬼!”
說完,嘿嘿一聲冷笑,揮袖朝後院走去,楊國忠早年在西川從軍,剛才那番話說得是巴蜀道方言,沉央幾人只聽得入墜雲裡,哪裡得懂?
夏侯雲衣卻是聽懂了,冷冷一笑:“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太卿大人府上豈是胡作非為之地?稍後若不見妖人作亂,你們怕是擔待不起!”
“姑爺說有妖人,那便有妖人!”盈兒見他冷眼看沉央,當即大聲道。
“嘿嘿,你家姑爺說有妖人便有妖人,好生厲害啊。”夏侯雲衣又是一聲冷笑。
楊國忠面色一變,看著遠方道:“大唐的天下,是天子說了算,小丫頭,楊某念你年幼不經事,只當不曾聽見。若再胡言亂語,楊某饒得了你,國法可不容情。”
這番話說得雖是平淡,但卻冷凜無情。盈兒眉頭一皺,下意識便要還嘴,沉央按住她手婉,朝著楊國忠一禮:“童言無忌,太卿大人莫怪。”
“童言無忌?”
楊國忠回頭看向沉央,淡然道:“楊某在你這般年紀時,不容於父老,遂即從軍,拼殺三十載,方有如今這般風光。少年懷壯志,何欺少年窮?”說完,也不待沉央接話,直往後院走去,邊走邊道:“若是當真有得妖人作亂,必是李林甫那老貨想要害我,事後我必參他一本。”
夏侯雲衣想了一下,說道:“當今天下,敢在太卿大人府上亂來者又有幾人?也有可能是三鎮節度使安祿山。”
“嘿嘿,安祿山進了長安城,正夾著尾巴做人,豈敢張牙舞爪?必是李老貨無疑!”
楊國忠擺了擺手,說得極是肯定。
長孫熙月眉頭一皺,其時,李林甫與楊國忠二人,一人為當朝宰相,一人為權貴太卿,分列兩班,明爭暗鬥已有數年。至於那安祿山則唯李林甫馬首是瞻。長孫熙月位列鴻臚寺少卿多年,自是知曉朝堂之爭,向來便是如此無中生有,宰相唯恐外戚坐大,太卿唯恐宰相專權,卿相不和,終有一日,勢不安寧。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後院,楊國忠頓住腳步,喚住一婢女問道:“夫人可好?在何處?”
婢女答道:“夫人安好,正在雲瀾亭賞花。”
楊國忠鬆了口氣:“去傳頂轎子來。”
婢女領命而去,不多時,去而復返,身後跟著八名隨從,抬著一頂無冕轎,轎子華貴堂皇,應是禁宮之物。
楊國忠大刺刺坐上去,笑道:“楊某從軍多年,腿上有傷,行走不便,這頂嬌子乃是天子所賜,倒也算不得僭越。”
當下,楊國忠坐轎,眾人步行。楊府極大,穿廊走角,行得足有小半個時辰,眾人方才來到那雲瀾亭外。
一路上,沉央也無心風景,倒是那楊國忠頗是沉得住氣,府上有異,他倒行得不徐不急。轎子剛落,迎頭便奔來一個孩童,邊奔邊叫:“父親大人,父親大人!”
楊國忠臉色一變,起先是暗怒不喜,轉而又是滿臉笑意,一把抱起孩童,轉了個圈,笑道:“朏兒,可有好生聽母親的話?”
孩童指著脖子上的寶玉項圈,格格笑道:“朏兒乖著呢,母親大人給了該兒這個,說是天子所賜。父親大人,天子便是天帝的兒子麼,那他可有乖乖聽天帝的話?”
“不得胡說。”楊國忠笑道。
沉央看得分明,這孩童約模五六歲,長得粉嫩可愛,細眉方臉,與楊國忠五大三粗的粗豪模樣絲毫不符,心下不免生奇。
這時,楊國忠牽著孩童的手往院內走去,眾人隨入。一入院子,花團簇錦,但見院中盡植各色奇花異草,花香陣陣,撲鼻纏袍。院中有亭,亭外婢僕成群,圍著一婦人。亭中,那婦人背對而坐,聽得腳步聲,回過頭來,嫣然一笑,竟是極美。
“夫君回來啦?”婦人笑道。
只見那婦人約模三十上下,體態豐秀,膚白如玉,聲嬌似喘,極是誘人。沉央知道這便是那裴夫人了,不敢多看,定目看向亭中兩盆金絲雀蘭。那婦人見沉央長得俊俏,搭著婢女手臂,嬌弱站起,朝楊國忠等人走來,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沉央,絲毫也不畏懼楊國忠在場。
“哪來的少年郎,長得可真俊哪。”
婦人步步而來,步步生香,嬌語軟骨,媚人心神。盈兒心下大急,正想罵上兩句,手上卻一緊,原是櫻子見她要口出惡語,趕緊捏了捏她的手。盈兒心想,呸,捏我做甚,這老妖婆如此可惡,竟比那醉仙樓的妖女還,還不要臉。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該來救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