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兒一把抓住八景燈,正要掄起來砸。沉央趕緊咳嗽一聲。一聽姑爺咳嗽,盈兒頓時大驚,搶過去拍著沉央的背,問道:“姑爺,可是又不舒適了?”
那人吸完手指,見盈兒不得空,瞄準了肥美雞腿抓去。盈兒一邊替沉央拍背,一邊留心著這人一舉一動,見他伸手,當即提燈去擋。那人訕訕一笑,縮回手去,眼睛猶自盯著那雞腿。
沉央道:“都是路上人,與人方便即是與己方便,盈兒,給他一塊吧。”
“還是小哥仗義!”
那人大喜,搓著手就要去扯雞腿,誰知盈兒仍是不依,揮著燈兒一擋:“若想吃雞,那也可以,不過得拿東西來換!”
那人一怔,攤手道:“在下身無長物,無物可換。”
盈兒大眼一瞪,看著亭外那馬道:“一根雞腿,一匹馬。”
“一根雞腿,一匹馬?”那人吃了一驚,揮手道:“不換不換,沒了馬,我如何仗劍走天涯?”
盈兒道:“有了馬,你也仗不得劍,走不得天涯,就你這臭乞丐,又懶又沒本事,吃了上頓沒下頓,遲早餓死。我若是你,與其做個餓死鬼,不如放過這馬,換得一根雞腿。到了閻王爺處,好歹也是一個飽死鬼!”
那人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方道:“你怎知我又懶又沒本事?”
盈兒上上下下看他一眼,不屑地道:“下面有條小溪,你且到溪邊去照照,上來你便知了。”
那人一愣,當真起身,衝到坡下,臨水一照,繼而哈哈大笑。笑聲不止,他又竄到亭中,放聲大笑。盈兒怒道:“笑甚麼?我說得不對麼?”
那人笑道:“小丫頭牙尖嘴利,不過正合我意。”
盈兒道:“誰要合你意來?你且說吧,你換還是不換?”
說著,用手撕開一條雞腿,故意把那雞肉扯得極開,讓香氣四溢,眼睛卻偷偷瞧著亭外馬,心想,這馬雖瘦,但是拉到溪邊洗洗,也能賣上幾兩銀子,就算不賣錢,拿來與姑爺騎也是不錯。
那人眼睛落在雞腿上,絲毫挪動不得,嘴巴與喉頭一張一張,忍得極是辛苦,突然嘆道:“罷了,換馬卻是不行,我另有他物與你換。”
“你那把劍麼?”盈兒細眉一挑,又瞄上他那把劍,小丫頭心想,這劍也不錯,姑爺的紫虹劍讓惡人奪走了,如今用得是柺杖削成的木劍,哪怎成?嗯,仗劍走天涯,姑爺若是騎上這馬,佩上這劍,定比這乞丐威風。
“不成不成!”
那人按住劍搖頭擺腦:“閒過信陵亭飲,脫劍膝前橫,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沒劍沒馬,如何走得天涯?”
這也不行,哪也不行,盈兒大怒,霍地起身,用雞腿指著那人鼻子喝道:“臭乞丐,若是不換,趕緊走吧,別想吃肉!”沉央要說話,她卻朝沉央使了個眼色,示意姑爺暫且忍耐,這乞丐是個貪吃鬼,必然會換。
那人卻不惱,反而哈哈一笑,按著劍環顧四方,突然舉起酒葫蘆,一通狂飲。
一氣飲得半壺,氣勢頓時一變,就見他亂髮微張,雙目深邃如海,動靜間竟有一股氣吞天下之勢,哈著酒氣,張口吟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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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沉央贊得一聲,他雖不通詩律,然而僅聽此一句,便覺渾身上下氣如泉湧。
那人微微一笑,走到亭邊,極目望遠,又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已雪。”
“好!”沉央又讚一聲,便連盈兒也瞪大了一雙眼睛。
“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那人繞著肉雞打轉,邊走邊吟,氣勢如虎,慷慨奪目,便似驚天雪崩,一浪接著一浪,一浪蓋過一浪,浪浪奪人心神。沉央聽得心搖神悸,嘴巴微張,緊緊拽著拳頭,其間有一句,他聽來極是熟悉,但一時半會想不起,是在何處聽過?
一詩吟罷,那人哈哈大笑:“李某此生唯有三好,好酒,好詩,好劍,好肉。”
盈兒撇嘴道:“那是四好。”
那人道:“也對,四好就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