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風調雨順,秋稻、冬麥豐收,可今年三月過後,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梅雨竟然沒來,接下來幾個月也只有零星小雨,雨小到地面都沒打濕,日頭一出來就曬幹,湖泊的水位下降,溪流的水減少,露出魚屍遍佈的河床。
雖然不到大旱的程度,但也有小旱的跡象,到處都急需用水,糧食減産是必然的事。
“小姐,裡外檢視過了,並無異樣。”藏冬一馬當先進入眼前小院的廂房,檢視之後對蘇子晴回稟。
蘇子晴這才領著幾個丫鬟一起進屋。
“小姐,夫人不會又變著法子跟你過不去吧?”左手提箱籠,右肩扛著重物,力大無窮的剪秋仍行走自如。
蘇子晴在毫無雕飾的木桌邊落坐,掃了眼這簡陋的禪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如果想找死就成全她。”想死就盡量使手段吧!
在安分了約半年之後,看蘇長亭不再緊盯不放,不甘心放手的張靜芸又生出花花腸子。
她先是藉口天氣熱,想到山上寺廟避避暑,又說繼女婚事已定,不妨到廟裡走走看看,求支簽,問問姻緣,最後連沈若秋的祭日都搬出來,請了七七四十九個尼姑念經,為她連辦七日法會。
身為子女的蘇子軒、蘇子晴自然要到場,用最虔誠的心茹素,跟著早晚誦經,跪在蒲團上低眉垂目。
菩薩慈祥,法相莊嚴,可這七天的法會還是要銀子的,開口要辦的張靜芸居然厚著臉皮說沒錢,硬是向蘇子晴兄妹伸手索討,還一口氣要兩萬兩,說是要大辦。
兩兄妹商量後只給她五千兩,私底下一些祭拜的東西是由兩人準備,他們擔心後娘不用心辦,以次充好,藉以斂財好中飽私囊。
自從“被休養”後,誠意伯府的中饋由羅姨娘、雲姨娘共同承擔。以往受嫡妻欺辱甚多,她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飯食上多有苛待,衣服布料也短缺或減少,抑或給些花色老舊的陳年布,把她氣得夠嗆。
不過月銀例是每個月送到她手中,正妻一個月五十兩,嫡子嫡女二十兩,沒了。
不到一百兩的銀子能做什麼?
揮霍慣了的張靜芸根本不能忍受手上無銀的日子,以前她是當家主母時,每個月花在自己和女兒身上的銀子就有三、四千兩,她公然挪用公中,一點也不以為意,還認為那是她該花的,母女倆大手大腳的揮霍。
可是沈若秋的嫁妝被拿回去了,她的手頭開始有點緊,接著又被奪走中饋,日子就過得拮據了,她居然變賣起府中值錢的字畫、花瓶、一些不顯眼的小擺設,好讓手頭寬松點。
可終究紙包不住火,為免被丈夫發覺,她決定再對繼女動手,再次試圖搶回沈若秋的嫁妝,於是用著辦法會的名義將人帶上山,入住男人止步的“雲水庵”。
“小姐,這天氣真熱,今年會不會有旱情傳來?”繡春從外頭取了水回來,一邊泡茶邊說話,擔心小姐在南邊的莊子和田地。
之前有旱到九月秋收稻子的時候,然後又連下半個月的暴雨,淹沒五十七個縣的農地,災情相當慘重。
“渴不到你們,放心。”
她早就預做準備挖了深井,灌溉方面不受影響,這幾年來也囤積了不少糧食,還讓人將大量肉品製成臘肉、燻肉、鹹肉幹,她賣一半,留一半,以備不時之需,就連線下來的內亂都不慌張,她有足夠的糧食不會挨餓,同時也賺了不少銀子。
而此時正好九月中旬,距離豪大雨只剩三天。
“小姐,人家不是怕沒水喝,而是憂心收了稻之後沒法再種秋麥,奴婢聽說南邊缺水缺得很嚴重。”人都沒水喝了還種什麼糧作,土地都幹裂了,大河成溪流,而且水不過漆。
“咱們的稻子收了嗎?”她問繡春。
“收了,收了,都依小姐的吩咐提早十日收割,而今都曬幹收入糧倉,莊子裡的莊頭多少有些怨言,說咱們收早了,若再等半個月稻子再成熟些,最少能多收幾百石。”她也不懂小姐的用意,但照著辦就是,小姐絕不會有錯。
“再過幾天你們就曉得了。”
幾個丫頭都一臉孤疑,但也未再多問。
入住雲水庵的第三日,大清早一名面容清秀的小尼姑送來早膳,她還善解人意地給了她們幾炷香。
“這是安息香,本庵特製的香品,點燃的香氣可防蟲、防蛇,還能助眠,一夜無夢到天明……”她說完雙手合掌,唸了佛號便離去。
“枯夏,瞅瞅。”蘇子晴從不相信外人所制之物,尤其在定了親之後,她知道張靜芸對這樁婚事有多不滿,隨時都可能使壞,她更要小心謹慎。
“是的,小姐。”
枯夏是蘇子晴無意間撿到的小孤女,當時瘦得皮包骨似的,比一隻貓重不到哪去,她看了可憐便撿回府,枯夏梳洗過後,她才發現她長得不錯,更令人意外的是她識毒、會製毒,還是用毒高手,她的爹爹是大夫。
她會流落在外,是因他們住的村子被人屠村,她的家人全死了,只有她逃出來,一路逃到天子腳下,戰爭是殘忍的,無辜受害的皆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