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屆十六的他已到婚配年歲,為了他父親留下的三十萬子弟兵,各方人馬蠢蠢欲動,想藉著聯姻一事試圖拉攏他,為奪嫡多一分勝算。
要不是適逢父喪,皇上的指婚聖旨早已送達鎮國將軍府,而繼祖母也不安分,一心念著父親一手打出的家業,三番兩次往他屋裡塞人,甚至私底下有和孃家人議親的舉動,想藉由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父母不在自然要聽她這個繼祖母的,逼迫他迎娶陸家表妹。
再者,距離蘇子晴及笄還有五年,五年時間他大可放開手去做他應該做的事,不用被一些瑣事牽絆,在戰場上大展長才。
“但我不想嫁,我和你不熟。”蘇子晴眨眼,用著一根樹枝攪動冒著熱氣的雞湯。
“處久了自然熟……”他一動,全身的疼痛立即一湧而上,他看了一眼上了藥的傷口,眸色一深。
她眼兒彎彎,眯成月牙,朝他晃晃有點肉的圓胖小指頭。“你回京城後該去打聽打聽我是什麼樣的人,不要妄下定論,我相信只要腦子沒長蛀蟲的人都不會找上門。”
聞言,他眼一眯,“你做了什麼?”
她一笑,意味深遠。“我是傻子。”
“傻子?”他一怔。
“對,千真萬確的傻子,七歲那年我不慎落水,連燒了數日燒壞了腦子,燒一退我就傻了。”她說得好像是別人的事,無喜無怒,無悲無怨。
“誰推你的?”他目光一沉。
蘇子晴兩眼閃過亮光,“欠我的,我一定會討回來,但我還太小了,只好蟄伏,這年頭的孝道太重要。”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就足以壓死人,不管長者做了什麼,當晚輩的只有承受的分,就算要了你的命也理所當然,長輩有管教兒孫之責,做得不對就打,死活不論。
“你的繼母?”人都有私心,想為自己的兒女爭取更多,不想被人分走。
她不回應,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再開口,她轉了個話題,“你傷得很重,還是別亂動,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
“雞湯哪來的?”他答非所問。
一提到這事蘇子晴就樂了,眉飛色舞。“咱們進得這間茅草屋就是一個雞窩,大概是獵人用來歇腳的吧,只是年久失修,鮮有人煙,因此一家子來築巢……你瞧瞧那兒還有兩只母雞綁著腳,原本還有一隻公雞和兩只母雞,不過從那裡跑了……”她指著牆角一處用幹草補上的洞,明顯和茅草屋的舊土不同色。
人要走運連天都擋不住,人家是甕中捉鼈,她是關門捉雞,毫不費勁。
滂沱大雨中什麼也看不清楚,她是憑著感覺往前走,一邊扶著重得要命的傷患,一邊蹣跚地將腳拔出泥水坑裡,她每一步都走得艱辛,好幾回都想把礙事的人丟掉。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她決定放棄的時候,遠遠瞧見一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走近一看才知還能遮風擋雨,她找了些野草補上漏風的洞也就將就了。
茅草屋不大,大概夠五、六個成年男子在此歇息,屋裡堆了易燃的柴火,以及幾捆稻草,還有個鍋子和少許鹽巴。
東西不多卻足以救急,她找到了打火石先點燃柴火,烘幹了衣服,用鍋子盛了水放在鍋子裡煮沸,再想辦法替他治傷。
這時候她發現躲在柴火後頭的一窩雞,便心喜的徒手捉雞,長在野外的雞個頭都不大,她左右開弓便捉到兩只母雞,腳一踩又是一隻,可惜足足有母雞兩倍大的公雞跑了。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她將柴火堆一撥開,裡面有十來顆雞蛋,她敲破一顆看看有沒有小雞仔,見是能吃的就全下鍋煮成水煮蛋,反正沒油沒調味料,也沒別的吃法。
事實上蘇子晴會做的菜不多,就是整鍋燉,大雜燴,愛吃的人不見得會掌杓。
“我的傷呢?”
“我搜了你的身,發現幾張泡爛的銀票和碎銀,還有一隻看似刀傷藥的瓷瓶,我估且試試,死馬當活馬醫了,碰碰運氣。”
蘇子晴並未說實話,除了他身上的傷藥,她隨身攜帶防火、防水的小玉盒,裡面有六個小方格,分別放了解毒丸,頭痛腦熱的驅邪丸,防風寒藥丸和止血鎮痛的傷藥等,有備無患,以防萬一。
她實在不相信後孃的為人,特意請人做了這個。
玉盒不大,約半個巴掌,每個方格僅能放五、六粒藥丸,她擱在荷包內方便取用,若有需要用上一顆能夠應急,讓人有機會找大夫醫治,歐陽無恕該慶幸荷包沒被大水沖走,要不然他恐怕沒法清醒的這麼早,還得多受幾日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