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送別了韓登之後,凌晨與劉廷讓並轡往城中走去。
城門前,忙碌了一天的百姓們進進出出。
進城兜售蔬果、柴炭漁貨的鄉民們揣著銅錢,喜氣洋洋的結伴回家。他們有的三兩同行,有的一群人擠在驢車上,談論著彼此的見聞,時不時爆發出一陣笑鬧之聲。
出外辦事、商談生意的城中人也風塵僕僕的外出歸來。早有不放心的妻子帶著孩子立在河邊等候,交好的朋友翹首以盼。看到熟悉的身影后,不禁喜笑顏開。
望著安寧繁華的景象,凌晨感慨萬千,與劉廷讓閒談起來:“你爹最近身體怎麼樣?”
“挺好,家中有母親、幼弟陪在左右,阿姊也常回孃家敘舊。咱們望雲鎮是十里八鄉最有名望、最熱鬧的地方,他作為里正,面上也光彩,我看著倒像是更年輕了。”
凌晨回想起以前的事,不禁有些莞爾:“說起來,他老人家還是我跟青檸的主婚人呢,也算半個長輩。而且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他還叫家丁來強買我的坐騎呢~”
劉廷讓聽到凌晨談及往事,也有些感觸,搖頭笑道:
“大人快別說了,我爹要是知道你今天的成就,當時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登門相欺啊!我那時也是剛外出歸來,直接就被公人鎖去了縣衙,那一百柳條的滋味到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可被我爹給連累慘了~”
“哈哈哈哈~”
二人立在馬上,搖搖晃晃的前行著,齊齊開口大笑,回首往事,覺得既荒唐又有趣。
“哎,那當初去我家要馬的那個……”
“一開始把他支去了隔壁縣,後來大人饒過了我們父子,大家熟絡之後,就把他又接回來了,還做以前討租的活計。不過大人放心,自從被解二哥割了一隻耳朵後,他已經學會老實了,待人接物都很客氣。”
凌晨點了點頭,對劉廷讓說道:“一會你去我府上,取二十兩銀子予他。我本是善人,許多事……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今既誠心改過,也該化解一番,不然教他如何在鄉鄰面前抬頭做人?”
善人?
趙世中舊營和延津縣的幾千具屍體估計會有不同的聲音吧……
劉廷讓不解的點了點頭,總感覺今天的凌晨有點傷春悲秋的。
“大人何必傷感,韓大人作為質子離家十餘載,如今能回到故里與家人團聚,這是喜事,我們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
“嗯,確實是這麼個理。小家有小家的艱辛,大家有大家的難處,人生在世,都是苦海行舟啊~”
穿過城門樓洞後,劉廷讓望著充滿煙火氣息的市井,笑著說道:“那是旁人,大人家宅安寧,仕途順遂,走到哪裡都是遊刃有餘,又何來苦海二字?”
凌晨笑著拍了拍劉廷讓的胳膊,雙腿一夾,胯下馬兒便往家中緩緩走去。
劉廷讓望著凌晨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人群裡後,勒轉馬頭,也向家中歸去。
——
通常情況下,老皇帝下線後,新皇帝年號應該於第二年始,當然這是指通常情況下。
眼下明顯已經不屬於通常情況的範疇了,打算盜大周號的不法分子明面上已經出現了兩個。
靖安元年十一月初,孫芝和應開疆這哥倆談崩了。
一個自比霍光、伊尹,要為大周掃清寰宇,輔佐幼主,再造山河。
一個自比成湯、武王,要推翻腐朽不堪的舊社會,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屬於是臉都不要了……
於是,許多清流士大夫、政治難民、以及無數不想“被”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富商百姓們,紛紛跨過黃河向南逃命而來。
他們渡過黃河後,發現青州府正在混戰、你方唱罷我登臺;睢陽府遍地白骨,千里無雞鳴;潁川府百業興旺,車馬如潮人如水……
於是,無數人湧入了潁川境內。
有人揹著老父,抱著孩子,與妻子整整兩天不吃不喝,純靠光合作用;有人赤身泅渡,在波濤洶湧的寬闊河面上自由狗刨;還有人拿自己當牛馬,雙手握著車架,拉繩往肩膀上一套,拉著全家老小和家當。
八仙過海,個個堪比超人。
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消費潛力、豐富的勞動力以及各行各業短缺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