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早上天還沒大亮么鳳叫她起床, 爹在院子門口等他,早上要把對聯和門神畫報貼好。
過年必不可少的對聯、門神畫報還有紙錢都能在生産隊裡換到。生産隊就像一個雜貨鋪, 村民日常需要的東西生産隊都會前提置辦好。這樣的好處是利民,生産隊的辦公室也成了小賣部, 下工時間有人守在辦公室, 需要什麼東西可以拿錢拿工分過來換, 對大家來說很方便。
這是收成有餘糧的景象, 沒餘糧的情況下都是村民過來登記需要什麼,隊長一個月去一次集鎮把東西買回來。
村裡離集鎮遠又沒有商鋪只有生産隊有馬車,以前還有遊商會走街串巷來村子裡賣東西,後來那些遊商被抓了, 說是投機倒把。
貼過對聯和門神畫報還有剩餘的漿糊,樊老三找來一節竹子, 把竹子片成半公分左右寬一毫米左右厚的竹條。他知道爹是在做燈籠。
以前有多的漿糊爹也給他做過燈籠,他只能拿著燈籠在房間裡玩,連院子都不能去。
娘和么鳳一大早吃過飯又在廚房忙, 他在院子裡看爹做燈籠。爹手上的功夫很好,一刀下去厚薄一樣, 看的他心血來潮想學片竹子。
“你手嫩,竹片上的刺紮手你學不了。”
爹手上全是老繭,手指上還有一道道裂開的口子, 口子裡有黑色的髒東西,那些髒東西在肉裡已經洗不幹淨。
么鳳喊他們吃午飯,爹做好兩個燈籠骨架只剩紙沒有糊上, 把紙糊上燈籠就做好啦!
中午有肉一人三片,這肉是去年醃製的豬肉,娘說肉不過兩個年今天要吃完。昨天燉上的雞湯也裝上了一小碗,裡面有四塊雞肉一人一塊。
午飯很豐富,樊先鳴沒有和爹孃么鳳那樣慢慢品味細嚼慢嚥。狼吞虎嚥的吃完,爹答應讓他糊燈籠紙,他有些迫不及待。
燈籠紙很薄一不小心就會弄破,小心翼翼的糊完燈籠,娘和么鳳已經準備好,等他弄好了提著東西一起去大伯家。
裝煤油的小碟子和燈芯爹都幫他準備好了放在堂屋的方桌上,只等燈籠紙幹天黑了放進去點燃。
大伯家,樊孝虎的爹他的大堂哥樊先亮也在院子裡做燈籠,小堂哥樊先全在片竹條,院子裡已經有四五個燈籠,小孩子全圍著他們倆嘰嘰喳喳趕都趕不走。
以前樊先鳴都是祭祖前才過來沒有看過這種景象。
“先鳴堂叔,我讓爹也給你做一個,你要不要。”樊孝虎沒在前院,倒是樊孝平牽著妹妹樊寶珍過來和他說話。
娘和么鳳去了廚房,爹去了堂屋,丟他一個人在院子裡沒人管。
這些親戚還是中秋一起吃過飯,平時上工看到也只是點個頭。樊先鳴和他們不熟,他和他們更不熟。跟他熟的樊孝虎不在,跟他弟弟樊孝平只能算半生不熟。
“我有燈籠,你哥哥了?怎麼沒看到他?”
“他不聽話在幫奶奶幹活。”哥哥太沒用了,奶奶又沒叫他幫忙,娘都說他越幫越忙還賴在廚房不出來。在廚房幹活也不知道偷偷拿點肉給他和妹妹吃,一點都沒有做大哥的樣。
樊孝虎會不聽話?肯定又是樊孝平埋汰他。
“你怎麼帶著妹妹在院子裡玩。”大伯家堂屋有火爐,他以前到大伯家都是在堂屋挨著爺爺坐著烤火。樊寶珍還沒滿五歲,這麼小就帶著她在院子裡吹冷風,臉都凍紅了圓圓的兩塊像高原紅。
“是她要跟著我,我們男孩子怎麼能跟女孩子一樣待在堂屋裡烤火。”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晚上還要看放鞭炮。
樊先鳴以前都是在堂屋烤火,他那身體不能吹冷風更不能出來玩。
今天男人們負責帶孩子,女人們都在廚房忙活,特別是像樊么鳳這種待嫁的姑娘要教她年夜飯怎麼弄。嫁出去了就不能和在家裡時一樣只是打打下手,特別是么鳳沒有婆婆幫忙,怕她把過年才有的好食材給浪費了。
平時都是吃素,只有過年才會有這麼多葷菜,一年上頭也只有這麼一天,不敢讓沒做過葷菜的姑娘們掌勺,萬一砸了菜就毀了。讓她們在旁邊看著,只要教會她們弄熟不糊就好。
大家都沒做過幾次葷菜,也不可能做的很好吃,放一點點油翻炒再加水煮熟或者放一點點醬油上個色。農村的菜都是這麼做,最後再放一大勺鹽,葷菜放的鹽特別多,鹹了就能多吃飯少吃肉。
樊先鳴的記憶裡有一年爹在集鎮買了一條不到一斤的魚回家過年,那條魚從年三十吃到了年初八。那一年二鳳還沒出嫁,五個人圍著桌子吃飯,魚每人只能夾一筷子,夾多了孃的筷子會打手。
就算只有一筷子也能吃一碗飯,因為那條魚夠鹹很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