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皓銘還是搬出去了。
離開前他的父親難得一次主動找他談話,其實也沒說什麼,就只是給了孫皓銘一本銀行本,說是他母親生前留下的,給他作為教育基金。
本子上頭的金額不少,夠他大學四年無憂無慮的花用,孫皓銘收了,淡淡道了聲謝,但心裡清楚這筆錢非到萬不得已,自己是絕對不會動用的。
學校離家裡其實並不很遠,單趟大約半小時車程左右的距離,搬與不搬他在心裡思量了很久,想要搬出去的理由太多了,而不想搬的理由卻只有宋竹一個,想來想去,他最後還是在開學前花了點時間在學校附近找房子。
孫皓銘選在宋竹高中開學前一天搬的家,離開前他留了手機號碼給對方,沒有明說什麼。
那天天氣挺好,宋竹送孫皓銘到車站,不算長的路他也走出了滿頭汗,往大學的車不少,沒幾分鐘就等來了一班,孫皓銘手握著行李箱拉桿,從候車椅上站了起來,他看著宋竹,對他說:「好好讀書。」
「孫哥你上了大學可別忘了我啊,你忘了我以後就沒人給你畫畫了。」宋竹微微仰起頭,直視著孫皓銘的眼眸裡帶了點明顯的不捨。
他知道孫皓銘好不容易熬到可以離開家,這一走肯定是不回來的,三年對他一個才剛升上高中的小屁孩來說很長,宋竹怕一個轉眼這個自己花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開啟心房和他交朋友的人一個轉頭就把自己忘了。
而孫皓銘斂下目光,他看著宋竹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微微汗濕的發頂揉了兩下,「想打電話就打,想過來就過來,學習有困難隨時找我。」然後他收回手,拉著行李箱往車門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頭回來向站在原地的宋竹晃了兩下手,嘴角淺淺勾起,「走了啊。」
大一生活忙起來也是不容小覷的,孫皓銘不僅學分修得比別人多,還趁課餘時間兼了幾份家教的差,每天從早忙到晚,累卻也充實。
宋竹有時候假日會來找他,多半是帶著不會寫的作業來的,孫皓銘算著宋竹來找他都是週末,便把手邊的家教課都調到平日晚上,偶爾遇到非不得已調課,他會讓宋竹在自己房裡等著,等兩個小時的課程結束他再買點食物回去租屋處,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解數學題。
宋竹提過一次讓孫皓銘當自己的家教,付錢的那種,孫皓銘拒絕了,宋竹問他為什麼,他回沒什麼,就是不想收,要給錢的話就別來了,然後宋竹就不敢再提了,怕孫皓銘以後真不再讓他進來。
宋竹畢竟是踩著最低分進的第一志願,再加上初中與高中課程難度落差又大,銜接起來特別吃力,孫皓銘就像他的一根浮木,任何一道難題在他筆下都能輕易迎刃而解,學業方面宋竹是越來越依賴他。
孫皓銘大二的時候又多修了一門主科,作業實驗多起來時更是忙得不見天日,幾堂家教不得已只得挪到週六整天,宋竹比較常在週日上午過來,孫皓銘盤算了下便這麼排了。
直到下學期才過了一半,某一個週六剛結束下午的家教課,孫皓銘騎著車回租屋處換教材,結果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蹲在樓下的便利商店,他本來以為是自己看錯,等到騎近了才發現真的是宋竹。
孫皓銘把車停在宋竹前面熄了火,掀了安全帽的透明鏡片問他:「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打電話?」
宋竹依舊維持著蹲姿,只是仰起頭看向來人,他的眼眶跟鼻子都紅紅的,孫皓銘只看了一眼便心下一緊,問他怎麼了。
「孫哥……我不想回家……」宋竹吸了吸鼻子,聲音微啞。「你收留我吧。」
孫皓銘不清楚宋竹怎麼了,只知道晚上還有一堂家教課估計是去不了,只好先摸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給學生家長,說自己臨時有急事要處理,下週再找一天加課。
結果剛掛完電話,他的「急事」卻站了起來說要走。
「孫哥我忘了你今天整天家教,我還是先去附近繞繞,你結束我再過來吧。」
「宋竹你在玩我是吧?」孫皓銘眸光沉了沉,一雙眼睛銳利地瞪著眼前這小孩。「進去等我,我先去停車。」
宋竹最終還是揹著他大大的後揹包,跟著孫皓銘一起上樓,也許是吹了一陣子的涼風,他的鼻尖沒有那麼紅了,可眼眶裡的血絲還是很重,看著像是前一晚根本沒睡。
孫皓銘耐著性子又問了一次宋竹怎麼了,他這才有些支吾地開口:「宋梅、宋梅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