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顥面色又沉了幾分,知道自己中了柳葉的圈套,“就算本王認識阿魯達,並不能說明就是本王殺的他。”
“昌王殿下別忘了,耶律阿魯達是北遼人,堂堂大宋王爺與北遼耶律家的人夜半閉門密謀,此話只怕好說也不好聽啊。”柳葉揚了揚手中的冊子,“聖上,據小甲供述,他在後窗外頭聽見昌王殿下和阿魯達的對話,其中有這樣幾句。臣給聖上,昌王殿下還有章大人念一下。
昌王殿下道:阿魯達,你們此事做得過分了。
阿魯達道:昌王殿下,我大遼十數名勇士就這樣被人斬殺殆盡,此仇我們必須要報。
昌王殿下又道:東水門外之事已經驚動天子,你此時做什麼都討不得便宜,還是趕緊想辦法離開汴京才是。
阿魯達道:我北遼的勇士向來不怕死,更不會去逃命。
昌王殿下又道:此時你留在汴京除了增加你我的風險別無用處,你還是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往後咱們從長計議……”
砰一聲 ,趙顥憤而起身,一掌拍在圈椅扶手之上,面色鐵青,指著柳葉怒道:“柳樹小兒,你捏造事實誣陷本王,意欲何為?”
柳葉揚了揚手中的冊子,一臉無辜,“微臣不過是照本宣科,若是說錯了,那也是小甲記錯了吧。”
趙顥氣極,冷笑了幾聲,“好你個柳少卿,拼了命也要把投敵賣國之罪往本王頭上扣。”轉身對著趙煦躬了一躬,“聖上,事到如今,微臣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耶律阿魯達是找過臣。那是一年多之前,府裡一個丫頭來求我,只說家裡遭災的表兄前來投靠,求我收留幾天,昌王府雖不是多顯貴之處,多養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何況……”
“何況那個丫頭是穗兒。”柳葉搶過他的話頭,看著他微微一挑眉,“昌王殿下,微臣說的可對?”
趙顥原本想說何況那個丫頭還是昌王妃跟前得力的丫頭,卻被柳葉搶白了一句,而且正中靶的。面色瞬間又沉了幾分,“既然柳少卿說到如斯,我便更沒什麼可瞞了。沒錯,確實是穗兒,當時穗兒是王妃跟前得力的丫頭,她來求我,且不過添張嘴的事情,我自然是允了。不過,見到阿魯達之前臣並不知他是北遼人,穗兒說的他叫王阿發,是老家表兄。”轉向趙煦,“微臣後來方知那是北遼耶律家族的人,便將其驅逐出去,勒令其不得再踏入王府大門一步,又怎麼會與他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還請聖上明鑒。”
趙煦翻了翻柳葉呈上來的冊子,裡頭的最後那幾句果真是沒有的……
卻聽柳葉又道:“昌王爺既然知道耶律阿魯達乃是冒了漢人的名頭潛入汴京,早該知道他圖謀不軌,怎麼不向聖上奏明,不將人扣下?”
趙顥一拂袖,“柳少卿此言差矣,我大宋與北遼不交好卻也不殃及普通百姓,那耶律阿魯達當時並沒有說自己乃是耶律家族的人,本王並不曉得他有所圖謀,何來理由將人扣下?”
柳葉將冊子翻了幾翻,“嗯,昌王殿下言之有理,不過阿魯達好像並沒有遵循您說的‘不得再踏入王府半步’,去歲臘月初八清晨,有人親眼看阿魯達喝得醉醺醺從昌王府牆頭翻牆而出,此時丫鬟穗兒已經不在府中,殿下不會說不知道阿魯達是來找何人的吧?”
趙煦微微眯了眯眼睛:“有這等事?皇叔,這事兒你怎麼說?”
趙顥面色鐵青,咬了咬牙,“的確,阿魯達後來是來找過微臣幾次,他想借微臣之手對朝廷不利,臣一直沒有答應他。”
柳葉:“那麼,昌王殿下,起初你不知道阿魯達要對大宋不利,故而沒有將人拿下。那麼後來這幾次你應該已經知道阿魯達打算對大宋不利,為何還是沒有將人拿下?”微微停頓了一下,“莫不是昌王殿下已經和阿魯達沆瀣一氣……”
趙顥面色紫漲,額爆青筋,“胡說,本王怎麼會和外番勾結成奸?”
趙煦淡淡道:“朕也想聽聽這裡頭的緣由,皇叔?”
趙顥咬了咬牙關,並沒有出聲。
柳葉又是莞爾一笑,“殿下不說,微臣猜一猜可好?因為昌王殿下將潤王府的婢女杜月梅收入府中,不知為何卻又將其改換身份,以太醫院醫正之女單月梅的身份送入宮中,而穗兒是其中的參與者並被授命為杜月梅的監視者,以陪嫁之名一塊兒入了宮。此事被阿魯達知曉,故而耶律阿魯達以此事為要挾,昌王殿下自然不敢得罪他了。”對著趙顥露出幾顆牙來,“昌王殿下,微臣猜得對不對啊?”
“皇叔,此事當真?!”趙煦的面色已然冷下來,語氣不善地問趙顥。
趙顥咬了咬牙,“聖上,單月梅是杜月梅不假,但是臣絕無不臣之心,將其送入宮中乃是因為臣覺得她與一位故人有幾分相似,興許能解一解聖上的相思……”
“夠了!”趙煦冷哼一聲,喝斷他,“身為大宋親王,朕的親皇叔,竟然把手伸到了朕的後宮!就單這一項足夠褫奪你的封號,何況還有與北遼之間不清不楚之事。”
趙顥一掀袍角雙膝著地,“聖上,你不能偏聽這姓柳的片面之詞,她居心叵測,乃是因為她原本是……”
趙煦猛地一喝:“夠了,皇叔,從阿魯達,到穗兒,到杜月梅,您自己個的事情且好好交代吧。來人,”候在殿外的木青與郝隨一起進了殿中,“昌王殿下突發癔症,著人送回昌王府,排太醫前去醫治。”郝隨忙哈腰應了。
趙煦又道:“昌王身為大宋親王,卻與外番往來,此事事關國祚,交由刑部和門下省仔細審查,不得有誤。”章惇起身領旨,趙煦接著道,“念於昌王癔症突發,胡言亂語不得作數,你們多查些真憑實據,可以不用詢問口供。”
頃刻間,趙顥便被帶回昌王府禁足,癔症未好,案件未清之前不可出王府半步。
柳葉張了張嘴,卻被趙煦那一臉的冷然給逼了回去。趙顥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這是她所想不到的。按著她原本的計劃,用一環一環的證據將趙顥的罪行定死,阿魯達是殺害柳樹的兇手,幕後黑手無論是昌王亦或方也,總歸是難逃其咎。
而他也定會狗急跳牆將她的身份揭露出來,那時左不過是個魚死網破的情狀,但是謀害柳樹的一眾幕後真兇也會繩之以法。
這個變數,在她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