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哭鬧引來許多人,單祁才知這女子是秦驍的姬妾。所謂朋友妻不可欺,如今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全無臉面見秦驍。反倒是秦驍,先是將小妾斥責了一頓,而後寬宏大量地對單祁道:“你我朋友多年,我是知道你的,若非酒後失了德行,就是把這個女人送到你床上你都未必一碰。這事,不能怪你。”
秦驍的寬容反倒讓單祁更加羞愧,更加無地自容。乃至於後來秦驍找到他,說是有個忙需要他一幫,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這個忙就是將單美人送入宮中?”柳葉問。
單祁搖頭:“非也。他與我說此女子名叫單月梅,與我同姓,想來也是有緣。”當時的單月梅已經是宮廷教坊的舞姬,在一次獻舞時成功取得趙煦的注意,奈何彼時她身為樂籍,甚是自卑。“他讓我對外便說那是我養在故鄉的孩子,以便給她一個稍顯地位的身份。彼時,她已經是聖上眼中的人,我做的不過是個順水人情罷了。”
柳葉哼了一聲:“順水人情?你這順水人情可是欺君罔上,單太醫,你好糊塗啊!”
單祁亦是懊悔不已,“我負了師尊的教導,已無顏面再留在汴京。”
待他略微平複,柳葉道:“你若是真覺得對不起師尊,對不起聖上,那你就好好做你的太醫正,只當今日之事不曾發生。”頓了一下,“若是你能將太醫院製毒之人找出來,興許還能將功贖罪。”
單祁走後,柳葉呆坐了一會兒。
三日前,卓元查到先前那所宅子的原房主乃是一週姓商人,多年前變賣汴京的房産,舉家南遷。
周宅!
周園?
兩者之間是否相關?
人已經派出去一波,專為查詢周姓商人而去。
而監視司宗坊的人也在同一個時間回報,說是看見李端明揹著包裹出行,極有可能是要離開汴京,請示是抓還是放?
在此事上柳葉與卓元的意見相左,柳葉認為李端明扮演的角色興許比寧俊生更重要,不宜過早抓捕,應該派人一路跟蹤,興許能查探到更多。
卓元則認為如此行事風險太大,一旦將其跟丟了,再要找到就猶如大海撈針,所以不能冒這個風險。何況以寧俊生一案將其抓獲,任憑誰也不能多說什麼。
兩人為此事僵持許久,直到柳葉嗆咳起來方罷休。
最後是派了小五並幾個得力的捕快跟隨而去,若是被他發現或是有異動再見機行事。
大理寺衙門裡,正卿三日應不得一日卯,大事小情原本一股腦兒加在柳葉頭上,奈何柳葉病了一場,需要將養,於是將衙門搬進了柳府。
文書案卷由衙門裡的推丞先過一遍,挑出緊要的往柳府送。不打緊要的或是算不得重案要案的則讓幾個推丞斷丞先商量著拿出主意,再由柳葉定奪。
如此一來,大理寺倒有了前所未有的欣欣向榮的景象。
九月快過完的時候,天氣漸冷了。
有冷月的調理,整個月裡。柳葉不曾發過病,很多時候她幾乎忘記自己的體內還有藥毒存在。
倒是一件事情越來越纏上心頭,令她坐立不安。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到了九月下旬,柳葉的房中就不得不日日生起火盆。出門也是必要披上狐裘。
天冷便更加想起東水門外的母親。
從三月春天開始,到了如今冬臨,數月之久,除了悄悄寄了兩封報平安的信和幾兩銀票以外,再無聯系。
思家的想法不能起,一起就再也滅不下去,只能愈燃愈熱。
這日晨起,陽光甚好。柳葉終於決定走一趟東水門。
用過飯食,柳葉讓異修去僱了頂小轎。府中的馬車是斷然不能用的,去僱了外頭的普通轎子比較不引人注目。
卓元去了大理寺,田峰出去辦差了。
待異修僱來的轎子停到門前街面的拐角,柳葉攏著一襲白色的狐裘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步行了一段路,過來鑽進了轎子。
轎子一路往東,從朱雀門外到東水門,得斜穿過大半個汴京。轎夫們來回能走上一個多時辰。
去時一路順暢,不多時便到了自家門前。
母女相見,免不得抱頭痛哭了一回,又難分難舍了幾回。無奈柳葉不得多做停留,只好放下帶來的點心、冬衣和銀錢,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