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我家大人,我一個啥事不知的糟老頭如何可能得見當朝右相?我家大人想了一下說,那就交給新任的知縣,讓他交給範大人。”
老張伯說著往事,淚水縱橫在皺褶滿布的臉上。
柳葉默默遞過一張帕子,待他略微平靜後再問:“此事與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有何關系?”
老張伯擦淨一臉淚痕,繼續說:“大人果真一去不返,待水退去,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而就在大水退去的那天,我沿著河岸走……不瞞柳大人,我想我家大人沒準是被卷進洪水中,我若是沿著河岸走,不定就能找著。結果,結果……”老張伯再一次哽咽了,“結果走出沒多遠,竟然發現了一隻小舟,正是我將方先生親手送上那一隻啊,已經變成碎片沖上了岸……”
柳葉:“也就是說,方也所乘小舟在洪澇中被浪擊碎了?”
老張伯擦了擦眼睛,“大人等等,老奴有件東西拿給你看看。”
不多時,老張伯拿回來一截發黑的木頭,“這是我在河邊撿回來的船木,正是方先生乘坐的那一隻。”翻過橫截面來,“大人看看這個。”
那斷面呈圓形,約有三寸厚,木頭有弧度,瞧著是船篷之上的撐木。再細看那斷口,一半左右乃是平滑幹淨,一半則粗糙有凸起。
“這……”柳葉恍然明白老張伯為何將其撿回來藏起,手指撫過那光滑的斷面,“這是刀痕!有刀砍中了此木,但是力道不夠,未能將其一刀砍斷,加之風雨,木頭被折斷了……如此說來,方也是遭人劫殺了?”
老張伯沉重地點了點頭,“所以我退守縣衙,此事跟誰都不敢提。你想,人家能對朝廷命官下手,還會在乎我一個糟老頭?我死了不足惜,可是我家大人交代的事情尚未辦妥,不敢死啊。”
柳葉被這個忠心的老家院深深感動,不禁動容道:“老張伯,我柳樹在此發誓,只要有我一日在,劉大人以及未完之事定然一查到底。”略微頓了一下,“只是你還沒告訴我,那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之事。”
老張伯點了點頭,“是啊,是啊。”長長嘆了口氣,“那一日,州府衙門突然來人,說是劉大人怕擔負水患罪責,私自潛逃,要搜一搜大人的居所,看看是否有蛛絲馬跡。我一時心急,怕他們搜我的身,將鑰匙搜去。初時想著將鑰匙扔進河中,待人走後再尋回,可是河水太大,連河床底下的石頭都被沖著走。一時間竟想不出藏匿之處,後來,在河邊發現斜對岸的一個視窗開著,窗邊似乎有個瓶子……就這樣,我將鑰匙用布裹好投進了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
後來我鳧水過去取的時候,卻發現那瓶子頸實在太細,鑰匙已經倒不出來,只好將瓶子放回原處,再想法子。”
那瓶頸上倒握的指印原來是這樣來的。
“後來我在阿三雜耍幫看見了大變活魚的戲法,想起我們家鄉,若是拿了人家的東西不言是為偷,要還給人家一個東西賠罪。而魚乃是最佳的賠罪之物。所以,我將甕與一尾金魚換了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取回了鑰匙。”
至此,緣客隆細頸琉璃瓶一案算是大白。
柳葉微微眯了眯眼睛,“老張伯知道劉大人在何處麼?”
老張伯一驚,動了動嘴唇,良久,嘆了口氣道:“什麼都逃不過大人您的眼睛。的確,牢中那個宋二,其實就是劉大人。”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老奴求大人,千萬別將此事說出去,那樣只怕大人您的性命堪憂啊。”
柳葉不解,意欲扶起老張伯,“老人家有話盡管說來,不必如此行禮。”
老張伯執拗地跪著,砰砰砰磕起頭來:“我家大人說過就是死,也要將碩鼠捕盡。柳大人啊,你不可為瞭解救我家大人而打草驚蛇,那樣我家大人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何況,一旦您著手解救我家大人,豈不是告訴他們你已經得知他的身份?他們又豈能放過你?”
柳葉拽不起老人,只好蹲下在他面前。若說方才感動於他的忠心,此時更是為他的大義而震撼。
“他們不曾放過誰。既然他們沒有取劉大人的性命,足以說明劉大人身上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也許就是你這把鑰匙能開啟的那個東西。只要不讓他們得到這樣東西,劉大人的性命暫時無憂。”
聽到此,老張伯略微鬆弛了一些,柳葉趁機將他扶起,“今日,我已經著錢水淼延醫為他診治,其他的容我慢慢想辦法。既不能讓碩鼠脫逃,也不能叫劉大人蒙冤。”
老張伯含著淚狠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