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這才鬆了口氣,回身去扶魏瓔珞:“怎麼樣?你還好嗎?”
魏瓔珞卻避開了他的手,將臉別嚮明玉:“明玉,咱們回去吧。”
明玉忙過來扶她,兩個人將地上的綢緞收拾了一下,抱在懷裡正要走,身後傅恆突然開口:“等等!”
緊接著,他的腳步追了上來,一個極低沉的聲音落在魏瓔珞耳畔:“弘晝對你深懷仇恨,務必小心。還有,我今天見了皇上,望你……一切如願。”
魏瓔珞心中一動,卻沒回頭,而是繼續朝前走,將他的聲音,他的身影,拋在身後。
傅恆卻一直落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半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袖管,一道鮮血蜿蜒而下,自他的袖管裡流出。
——那是練武場上,弘歷留下的劍傷。
一滴一滴落在雪上,綻開來,如梅花。
延禧宮裡,同樣也開著這樣一樹梅花,病枝曲折,紅梅點點。
魏瓔珞心事重重的回到宮裡,手裡活太多,她便一邊做著繡活,一邊想著心事,窗戶雖然關著,卻被風雪吹破了一個小洞,一時半會沒空去補,於是外頭的說話聲傳了進來。
“小全子,這瓶藥是?”
“明玉姐姐,這是索倫大人晌午送來的,說是最好的護手藥膏,用豆蔻和白檀香入藥,可以讓手光潔如初。”
“那可太好了,正需要這瓶藥呢!”
門扉吱呀一聲開了,明玉握著一隻瓷白色藥瓶進來,反手關上門,走到魏瓔珞身旁。
“人留下,藥拿走。”魏瓔珞頭也不抬道。
明玉一楞,然後苦笑道:“也是,連我這麼傻的人都瞧出來了,你會瞧不出來?”
倒也不是她自己看出來的,而是索倫那個大老粗,實在不擅長騙人,更不喜歡欺騙自己喜歡的姑娘,於是熬了幾天之後,終是忍不住跟明玉吐露了實情。
明玉初時怪他,後面又覺得他這樣老老實實也不錯,便不再計較,只是一直在心裡琢磨,要不要將事情真相告訴魏瓔珞。
如今可好,她自己猜了出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明玉意有所指道,“我也好想有一個人,知冷知熱,溫暖貼心,時刻惦記著我呢!”
魏瓔珞微微一笑:“你的索倫侍衛,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那塊大木頭!”明玉一瞪眼,“那塊大木頭啊,整天想著上戰場立功,哪兒懂得兒女情長!對他拋媚眼,還不如拋給熊瞎子看!”
一提起索倫,她就這樣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魏瓔珞失笑一聲,將藥瓶推了回去:“你先收起來。”
明玉一楞:“現在不用?”
“對,不用,”魏瓔珞的目光轉到腳邊的火盆上,“還有這個,也收起來吧。”
明玉驚詫道:“這,這是為什麼?天氣已經這麼冷了……”
如今的天氣,一日冷過一日,一個月還能披著一床被子過,如今就算身上裹著一層被子,也要冷得牙齒打抖,若是沒有火盆,夜裡要怎麼過?只怕天不亮,整個人就已經涼透了。
為什麼?
魏瓔珞腦海中猛然閃過傅恆先前留下的那句話——“我今天見了皇上,望你……一切如願。”
“照我說得去做。”魏瓔珞一邊說,一邊走到桌子旁,點亮一簇燭火,然後慢慢將那簇燭火掐細。
——一如一個月前,延禧宮窘迫得連一根蠟燭都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