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扔了出去,又朝床腿跺了幾腳,將一處明火撲滅。
畢岸看向他。
阿隼道:“沒事,有兩個受傷重些,已經帶去醫治。”
公蠣掙紮著爬起來。天已朦朦亮,外面的黑衣人更加狼狽,但依舊站得筆直,守在大門和各房屋門口。
畢岸道:“你們先撤。”
阿隼遲疑了下,看了看如同破風箱的趙婆婆,默默退出。
趙婆婆在地上抖動了良久,終於緩過氣來,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公蠣眼睛四處躲避,忽見身後牆上掛著一件舊蓑衣,趕忙扯下來將她的身體蓋住。
趙婆婆咯咯地笑起來,笑了一半又開始喘:“真沒想到。”
畢岸面無表情道:“是,沒想到。”
趙婆婆將蓑衣裹緊,失神地看著裸露出來的削瘦雙腿,道:“我真的老了。”
公蠣不知該說什麼,剛才歷歷在目的景象竟然是幻象,按說應該慶幸,可是公蠣只要一想起丁香花女孩在自己懷裡變成了白骨,心裡依然充滿了憂傷。
畢岸道:“銀魂魘術破了。”銀魂魘術是一種古老的催眠術,透過施法者的眼睛,引導被施法著進入幻境,勾起他們心底最害怕面對的記憶或者情景,從而使人癲狂,不能自控,直至最後體力心力衰竭而死。
趙婆婆抬起頭來,眼神在畢岸和公蠣的臉上流連了一陣,道:“我的銀魂魘術,從來沒人能破得了。”
畢岸道:“李宏呢?”
趙婆婆怔怔道:“他?他是……”她深情地看著畢岸,好像他是李宏:“他同你一樣,是少有的不會被我迷惑的人之一。”
畢岸道:“心不迷失,夢便不迷失。”
趙婆婆神色黯然,道:“我天生便具有這等本領,用眼神迷惑男子,可他卻從不會迷失其中。果然是心不在我這裡。”
她笑了一下,表情竟然帶著一種輕松:“我活了五十多歲,只見過三個人,不曾受我的迷惑。”
她抬起頭,笑容瞬間變得邪惡起來:“你猜另一個是誰?”
公蠣忘了丁香花女孩,茫然地看向畢岸。畢岸道:“董滾子。”
趙婆婆鼓掌贊道:“好聰明。”蓑衣滑落下來,露出幹癟的身體,她也不拉一拉。
公蠣忙轉過頭去。畢岸卻熟視無睹,道:“董滾子能娶了你,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趙婆婆捶著削瘦的腿骨,嘆道:“八歲時,我便明白了,我可以讓任何男人臣服在我腳下。可是等到二十歲,我碰上了李宏,他卻不為所動。我使出了渾身解數,他還是娶了劉蘭心。之後我認識了董滾子,發現他也同樣。當時十分不服氣,李宏就算了,憑什麼你一介農夫,也能躲過我的媚術。”
她嘴角露出譏誚的笑,一臉的不屑,好像說的是別人,“我多方暗示,甚至主 動獻身,這才引得董滾子去我家提親。可是成親之後,情況依舊,在他眼裡,我就是個又瘦又小又沒用的廢物,帶出去也嫌丟人。”
“他喜歡豐腴的女人,喜歡那些大胸大屁股可以同他開粗俗的玩笑,能夠扯著 嗓子罵街的女人,可我不是。”她忽然看著公蠣笑了一下。
公蠣嚇得一躲,小聲道:“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這樣。” 趙婆婆繼續道:“越是不能,我越是想要征服他。誰知除去李宏之後,我有了身孕,他竟然態度大變,每日把我恨不得捧在手心裡,任我打罵,再不還手。”
公蠣心想,這不正是普通人的生活嗎?一家三口,鍋碗瓢盆,你讓我我疼你的,多好!
趙婆婆彷彿看出他想什麼,苦笑道:“若是我能早日想通,或者一切都不同了罷。以我當年的心性,他若是對我非打即罵,愛理不理,我還會覺得有些新奇,等他同那些男人一樣了,還有什麼趣味?我忍到石頭十二歲,那日給石頭慶生,他喝了一些酒,我就把銀蠶放了出來。他就這麼沒啦。”
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她也不擦一下,痴痴道:“可是他沒了之後,我又 覺得難過至極,每天晚上想他想得睡不著。想他身上的馬革和幹草味道,他的鼾聲,他一下子把我們娘倆輕松抱起的那種感覺……”
她老淚縱橫,臉上卻依然帶著笑意,凝望著門後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一角的年 畫,道:“這張年畫,是他那天下午買的,他說上面的娃娃像石頭。”
畢岸冷冷道:“他對你好,是真心愛你,想同你好好過日子。其他男人愛你,是垂涎你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