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朗轉了頭,沖向老張那邊,道:“給我兩方幹淨帕子。”老張遞給他兩方絲帕,韓月朗將一方絲帕用來捂口,咳嗽了數聲,另外一方則擦了擦兩只耳朵。
駱銀瓶嘴角旋起笑意,這人,嗆了水還要裝優雅,要等有了帕子才處理。他可是不知道方才在水裡撲騰的樣子有多狼狽呢!
韓月朗道:“朱大醉呢?”
駱銀瓶一臉懵,這問題沒明白。老張則是答道:“他走了,事情已交待給老身了。”
韓月朗聽了,嘴角抽了抽。狠狠道:“之後再找他算賬!”而後扭頭吩咐駱銀瓶,“回去路上還要對戲。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換身衣裳。”
駱銀瓶能說什麼,乖乖等著唄。
老張隨韓月朗鑽進帳子裡,她獨自站在草地上,四周的人走得稀稀拉拉,天前一秒還是亮的,說黑就黑,一瞬間暗淡的徹底。
夜晚的草地頗有些冷。
老張提著燈籠從帳子裡鑽出來,挑著簾子,韓月朗隨後鑽出,穿著素淨一身,披著披風。駱銀瓶好像一隻巨型尾巴,轉個彎跟在韓月朗後面,一起上了馬車,還跟來時一樣,兩人對戲。也許是因為方才落水那一幕太尷尬了,回城路上,兩人不再像來時那般尷尬,對戲對得挺自然了。
當然,韓月朗少不了點評和指點駱銀瓶的動作,臺詞。她能從韓月朗的表情上揣測出,對駱銀瓶的臺詞和表演,他只有六成滿意。
馬車到明月劇院停下來,韓月朗同老張進去院中,駱銀瓶則直接回去。京師沒有宵禁,明月劇院又處在最熱鬧的大街上,這個點仍是千燈照耀,連天上的雲彩都被照亮。高樓林立,或是紅袖招客,或是小廝酒保春風含笑,直接上街邀客。就連已關門的明月劇院,門口還有不少通宵排隊買票的。
但老張仍給了駱銀瓶一隻燈籠,叮囑道:“小娘子,一個人走夜路千萬需要當心。”
駱銀瓶點了點,她這人有個毛病,但凡有人對她一丁點好,就覺得暖,會記在心上。這會與老張相處一天,便覺著他是一位和善親切的長輩。她提著燈籠,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見韓月朗在身後冰冷出聲:“站住!”
也不知道是夜風吹過,還是韓月朗聲音太厲把駱銀瓶嚇的,她禁不住一哆嗦,燈籠抖三抖。
韓月朗道:“你現今的表現還不夠上臺的。雖然戲份少,但也不能怠慢。”
駱銀瓶跟所有剛入職的新人一樣,非常小心和賣力,轉回身,嚴肅認真告訴韓月朗:“喏,我回去一定多練。”
韓月朗解下身上披風,伸手遞給她,沒有言語。
駱銀瓶心裡發問:風啊,你給我回答下,明月郎君這是要給我披風嗎?可是大夏天熱的……
她躊躇不敢接。
還是老張解釋道:“郎君恐怕是擔心夜裡下冷氣,你裹件披風能擋風。”
駱銀瓶就把披風接了,她一接,韓月朗就轉身了,順帶著招呼老張一同進去。劇院的大門關得比駱銀瓶離開的步子還快。
天氣熱,披風用不上,駱銀瓶把披風拿在手裡,提著燈籠,趁著月色回家了。路上她偶爾興起,嗅一下披風,嗯,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氣味。
租住的房子遠,駱銀瓶許久的路才到家,周遭的宅子裡早就沒了亮光,只有見風消住著的二樓還留著燈。
“汪、汪、汪。”金乳酥吠起了,惹得街坊四鄰的狗群叫唱和。
見風消隨後開啟了門,喊了一聲“姊”,緊跟著就是一個哈欠,道:“終於回來了,等你都等瞌睡了。”
駱銀瓶問弟弟:“吃了沒。”
“吃了。”
“洗了沒?”
“洗了、洗了。”見風消翻個白眼,“你也別只關心我,你自個吃了嗎?”。
駱銀瓶搖頭:“沒吃。”她摸了摸上腹靠右的位置,“餓到這個點,這兒有點疼。”
見風消跳起來:“你都做甚麼去了!”邊說著,邊從角落裡拿出一隻籠子,裡面歇著一隻白鴿。
金乳酥汪汪大叫,見風消伸腿假裝要踢它一腳:“一邊去,方才就已警告過你,別吃它!”金乳酥皺著眉頭跳開退遠。
駱銀瓶問見風消:“你弄這個做什麼?幾時帶家來的?”
金乳酥聞聲跳到駱銀瓶的雙膝上,趴下。駱銀瓶沒空理會它,它就扒拉著駱銀瓶的右手,讓給按摩。
見風消卻不答話,跑出去把白鴿放了,數秒後風風火火跑回來,繼續追問:“你今兒做甚麼去了?”
駱銀瓶也追問他:“你那鴿子是怎麼一回事?”
姐弟倆槓上了。
駱銀瓶先服的軟,將今日所見所聞同見風消說了——當然,隱去她救韓月朗那茬。
見風消聽完噘嘴:“明月郎君真摳門,竟然不管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