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晏卻對這些好不在乎,他微微低下頭來,輕喚道:“阿蕪,醒一醒,我來了。”
“姐姐!”容茂也撲了過來,握住了容蕪的手。
他看見姐姐躺在晏大哥懷裡緩緩睜開了眼睛,像是看向他們,卻又好像什麼都沒在看。她的目光在空中飄忽閃爍,睫毛抖了抖,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洩出了一口氣,頭向旁邊一歪,倒在了姬晏的胸前。
姬晏感覺整個心髒都被撞擊了一下,整個人僵住一動不能動,他不敢低頭去看,顫抖著手緩緩撫上她枯槁的面龐,鼻息……鼻息處變得安靜,她就這麼安靜地躺在他懷裡,再也不會驚叫,也再也不會開口叫一聲“姬哥哥”了……
這一刻,姬晏感到自己的生命似乎也跟著中止了,並沒有想要悸動痛哭的沖動,卻感到了無盡無止的哀傷與絕望。
這麼多年來,他的一切似乎都與懷裡之人綁在一起,有為他不值的也有取笑的。他有想要幫她恢複正常的生活,但無論他如何努力似乎都無濟於事,她依舊神神顛顛,面對自己時卻又執拗難纏,於是他也厭煩過,漠視過,但無論如何,他不曾想過讓她離開,不曾想過有一天她會這麼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這二十多年,人人都知其遠揚的美名,出眾的風姿,順遂的令人豔羨。然而他卻覺得自己其實每日都活在不確定中,甚至要用淡然的外表掩蓋下內心的焦慮。他在學識上過目不忘,天資傲人,處事也遊刃有餘,這些常人所費神費時之事於他看來再簡單不過,然而因為容蕪的存在,他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她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明天又會傳出什麼樣的閑言。他所有需要動的心思都與她有關,生氣也罷,不得不為她處理麻煩也罷,每日都是這麼過的,二十年來都這麼過來了。
年幼時,是母親告訴他要多照顧容家妹妹,後來是他已然習慣了去關注她的一切。這是喜歡嗎?或許也不沾邊,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麼,連姬晏自己也說不清,只是覺得,這麼個人沒有了,他也好像一下子空掉了,身邊的人和事再也沒有能引起他注意的了,只剩下無邊的寂寥。
耳邊的噪音越來越遠,隨著容茂最後的一聲驚呼,終于都安靜了。
等姬晏再次睜開眼睛,已然躺在了靖寧侯府自己的床上,他坐了起來,小廝立刻為他身後加上軟墊。
“她呢?”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公子指的是?”
姬晏一怔,輕聲道:“容蕪。”
“容四小姐……去了……”小廝說完,見自家公子臉色煞白,嚇得立馬扶住他的身子,屏著呼吸一動不敢動地盯著,足足看著他呆呆坐了許久,久到以為會一直這麼下去了,又聽到沙啞的聲音問道,“庾邵呢?”
小廝頓了頓,小聲道:“庾大公子前日也……隕在南山了……”
“噗——”一口血吐出,姬晏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床上。
“公子!公子您怎麼了?來人啊!傳大夫——”小廝驚叫道,手足無措地準備出去喊人,卻被人拉住了手腕。
“前日……已經,兩天過去了嗎……”姬晏長發垂在床邊,蒼白的面容上嘴角血紅,看起來脆弱的氣若遊絲。
“是的,公子整整昏迷了兩日……”
“他們現在何處?”
小廝聽明白了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答道:“庾公子葬在了梅嶺,容四姑娘是因朝恩寺的惠濟大師親自來到昌毅侯府,道容姑娘與朝恩寺有緣,望將其葬於南山,容三爺同意了。”
姬晏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也不知聽到沒有。小廝不敢大聲說話,感覺彷彿自己的說話聲都會驚擾到公子。
小廝小心翼翼地取了巾帕擦拭公子嘴角的血跡,被頭一歪躲開了,接著聽到:“備車,去南山。”
“公子您的身子還虛弱,大夫叮囑道要靜養!”
“備車,去南山。”聲音毋庸置疑。
“……是。”
此時在南山,一高大的男子細細走在兩日前打鬥的地方,深眸高鼻,竟是個異族人。在他身側跟著一個個子略矮的人,正是為庾邵駕車的王七。
高大的男子停下腳步,低低嘆了口氣,對身後人道:“這兩日你跟著我,辛苦了。”
“穆先生折煞了,只要能給公子報仇,屬下這條命都不算什麼。”王七抿著嘴角,目光灼灼堅定。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日他在往南山趕的路上遇見了穆驍先生,等兩人匆匆上到半山上時見到的場景……
交戰已經結束,地上躺了許多蠻夷的屍體,他們就在另一邊幹淨到連樹葉都撥到一邊的地方,找到了安靜的像是小憩在那裡的公子。
他家公子喜歡在午後躺在外面曬太陽,院子裡,草叢中,甚至是樹上都是他偏愛的地方。但是他家公子就像是一團火焰,哪怕是睡著也彷彿洋溢著朝氣,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身邊的人都能夠被這種力量所感染,崇敬這個人,信賴這個人,發自內心地想要跟隨著他。
他家公子,連病都幾乎沒有得過,身為世家公子哥卻能打過他們所有人,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安靜的時候……這樣的人,怎麼也有倒下的時候……
“你來了……”就在王七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跪倒在地的時候,一聲低啞的聲音響起,不是公子的聲音,卻讓他激動的看向公子的方向。卻發現,在公子旁邊的大樹根,有一黑衣人靜靜地抱著劍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就好像融進了樹裡,誰都沒有發現他。
“副統領!”王七一聲痛哭,跪著來到他身前,磕頭道,“都怪屬下!都怪屬下沒有保護好公子!屬下該死!”
副統領卻沒有在乎他說了什麼,喃喃道:“既然你來了,將他們帶回去的任務就是你的了……算是,對你的懲罰吧……”
王七聞言怔怔抬起頭來,卻被溫熱噴了一臉,他驚恐地看著副統領在他面前,橫刀自刎,臉上露出解脫的笑容,倒在了地上。
他這才注意到,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