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尖一點,輕飄飄地從樹上躍了下來,黛玉輕巧地側身,躲過了該隱欲蓋彌彰地一撲。
該隱被一眼看穿,卻絲毫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他“呀”了一聲,沒什麼負罪感地摸了摸下巴,“我以為你瞧不見呢。”
該隱打了個呵欠,“你與其去問那些小巫師,還不如來問我。你也知道他們害怕極了也厭惡極了那蛇妖,定聽不到什麼好話——就算他們說的是事實,也定然有失偏頗。”該隱眨眨眼,“而我,可以把當時的情景重現給你看。”
黛玉輕聲說:“給我一個理由。”
該隱突然將面具整個都掀了上去,定定地看著黛玉,“仙子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了。可我……救命之恩,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忘的。”
“你一定也見過這裡的巫師了,來這裡只是想再次確認一下。仙子聰慧,一定知曉答案定然不會有什麼不同。況且,要怎麼解釋你能找到他們做了層層保護的地方?這地方早被掩去了神跡——”他的聲音愈發小了,後半句話消失在了風裡。
黛玉皺眉,“嗯?”
該隱說:“沒什麼。”他頓了頓,“只不過隨我去看,能多個‘眼見為實’罷了。”
黛玉半斂著眼,嘆了口氣,“……你說的不錯。我且隨你去瞧瞧也無妨。”
黛玉提裙走下臺階,驀地一抬眼,覺著自己一定是瞧錯了,該隱的眼中似乎有驚喜的光芒一閃而過。待她正想再瞧瞧時,該隱已經轉過身去了。
黛玉原本以為該隱會住在哪片森林深處的古堡中,沒想到抬眼見了一片翠色。
竹林環水,白霧騰空似鶴,空氣水藍柔軟,滿地都是繾綣的月光。
黛玉問道:“這是你的幻境麼?”
該隱搖了搖手指,神秘道:“這是地獄。”
黛玉默了一默,許是她在離恨天待久了,竟不知現在的地獄與凡間竟無甚大的區別了。
她饒有趣味地說:“這竹子是個什麼品種?竟能在地獄生長?”
該隱輕描淡寫地說道:“就是最平常的青竹,我種了幾百年,終於有這麼一小片存活了。”
黛玉笑了笑,“沒想到你還是個有意趣的。”
該隱不置可否。
穿過竹林,便是青石板路,與凡間的亦沒什麼不同,上面無灰塵,應是時常有人打掃的緣故。盡頭是一出白牆墨瓦的小院,推開院門,爬山虎爬了半牆,綻了紫色的小花,亦有些藤蔓爬上了院中的小秋千上,微風一過,鞦韆底下綴著的小鈴鐺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
黛玉驀地覺著這院子有些熟悉,大概是因凡間院落大同小異,該隱學著凡間建了院子,建得沒什麼新意的緣故。
該隱在屋門前站定,未讓黛玉進去,他抬起手,院中的小池泛起了微瀾。
該隱說:“仙子請看。”
黛玉走過去瞧,裡德爾殘忍的笑意撞入了她的眼簾。
她木然瞧了半晌,心底一片冰涼。
原來,鄧布利多說的,都是真的。
一隻鴿子撲稜稜從樓頂飛走,像白熾的恐懼之焰劃破了天空。
裡德爾揉著眉心坐起身來,窗外已有晚霞,他鬱悶地觸了觸自己的嘴唇,不甘心極了。
納吉尼打了個呵欠,它好久沒睡過這麼黑甜的覺了。小奶蛇不疑有他,用尾巴尖兒揉了揉惺忪的睡顏,嘟囔著,“已經這麼晚了呀……”
裡德爾猛地站起身來,“黛玉……”他大踏步走到門前,拉開了門——
黛玉端了餐盤,裡面的白粥熱氣騰騰的,旁邊的米糕晶瑩剔透。
她似乎被嚇了一跳,裡德爾卻鬆了口氣,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這樣,委實像只驚弓之鳥。
他從黛玉手中接過餐盤,打了個響指,那餐盤便飛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屋裡的桌上。
裡德爾用手臂抵著門框,低著頭看著黛玉,嘴角勾起寵溺的淺笑,“黛玉,不打算解釋一下,方才是怎麼回事麼?”
黛玉仰頭看著裡德爾,心還是不受她控制地狂跳起來,可是——
她緊握著拳,壓抑著心底狂湧的情緒,平靜道:“先吃飯。”
納吉尼已經繞著那碗米糕爬了半天,流了一桌子的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