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迂人不興磕頭這樣的大禮。
呼延騅靠坐著,見趙幼苓磕了幾個頭後坐起身,遂垂下眼簾擺擺手。
似乎是想到什麼,他忽地身體前傾,看下養了幾日,已然褪去病容的小奴隸,玩笑道:“如何侍奉?”
他這話帶了幾分的輕浮,可這人眼底眉梢都是一片尋常,分明就是單純的玩笑。
趙幼苓初聽心裡冷不丁怦怦跳了起來,等看清他臉上神色,這才鬆了口氣。正打算開口,表一表“忠心”,就聽見呼延騅自己接了話。
“今日的事,我會解決。”
趙幼苓看著他。
呼延騅眯著眼睛:“不過那個叫錦孃的女人,多半是不能留了。”
光是教唆叱利奴行惡,以叱利昆的為人,就絕不會放任這樣的女人活著。
呼延騅這麼一想,又想到了叱利奴被捅了的眼睛和……被他割掉的耳朵。再看跟前的小東西,他隨口道:“收拾收拾東西。”
趙幼苓愣住。
呼延騅皺眉:“等那蠢貨回來,告訴他一聲,明早別又跑不見了。”他頓了頓,“明日啟程,回我的部族。”
趙幼苓傷人的時候,並沒認出叱利奴。
如今的大可汗子嗣眾多,她直到呼延騅喊明叱利奴的身份,才想起前世曾聽人提起過這位最不得寵的殿下的名字——
戎迂人稱負責清理馬廄穢物的男奴為洗馬奴,女奴則是洗馬婢,叱利奴的生母就是一個洗馬婢,且還是在馬廄裡主動引誘大可汗,這才被寵幸了一回。只一回,就有了身子。興致過後的大可汗並不喜那個洗馬婢,更不用說洗馬婢所出的兒子,於是就有了叱利奴這個名字。
但在怎麼不得寵,也是位王子。
趙幼苓正想著,氈包外忽然來了人。隔著剛換上的新氈簾,就聽見外頭哭哭啼啼吵得很。
她循聲去看,心底隱隱有了猜測。
呼延騅眉頭一擰,站起來就走。臨到了氈簾前,忽的回頭:“老實待著。”
他把氈簾一掀,嚴嚴實實擋住了外頭的一切。
只是雖看不見外頭,聲音卻怎麼也遮不住。
聽著外面哭嚎的聲音,趙幼苓略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吐渾話說得快了她便聽得有些吃力,但大致還是聽出了外頭人的身份——叱利奴的女眷。
那位不得寵的王子,還是有不少女眷的。
她聽著那些有些聽不大懂的話,在氈包裡忍不住走了幾圈。
呼延騅一直沉默,似乎是傾聽,良久之後,他突然開口,趙幼苓的腳步驀地就停了下來。
“是想做什麼?我的人傷了他一隻眼睛,就要賠一條命,那我割他一隻耳朵,是不是也要我賠命給他?”
“他弄髒了我的氈包,如此看來,我應該一把火燒了你們的氈包才能平了我被血汙了的眼睛。”
“對了,我正想去特勤面前問問。”
呼延騅似乎笑了一下,趙幼苓呼吸微滯,便聽見他低低嗤笑:“誰給他的膽子,動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