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騅身邊用不著伺候的人,更用不上剛放到身邊的奴隸,又因他是個不大在意規矩的人,所以劉拂等趙幼苓看著稍好了一些,便去了葬了他阿姐的地方。
一來一回,費了些時間,也沾了一身的灰。
劉拂脾氣耿直,想說話,又見趙幼苓在呼延騅身後對他搖頭,嘴張了張,把話咽回肚裡,灰溜溜地從氈包裡滾出去。
人一走,呼延騅便回了頭。睡榻上,趙幼苓垂眼坐著,雪白的脖子上顯眼的一圈瘀痕很是刺眼。
氈包裡一時很是安靜。
趙幼苓垂著眼,聽著男人的腳步聲踩著地上的幹草走動,良久抬起眼看,呼延騅微闔著雙目靠坐在了一側的桌案後。
趙幼苓不說話,呼延灼也沉默著,手指漫不經心的敲著桌案,一雙眼眸輕動,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穿著戎迂常服的小閹奴跪坐在榻上,神情已經恢複平靜,隱約可見先前的決絕。
她跟叱利奴說的那些話,他全都聽見了。從叱利一族謀權篡位開始,所有人都忘記了他的身份,他生母呼延多蘭的身份。一個小奴隸記得,一個小奴隸都知道,草原諸部各族本就是互相通婚,若要說他的血統不純,謂之雜種,他們也是。
都是雜種。
“我走之前和你說過什麼?”搭在桌案上的手停了動作,呼延騅一副冷淡模樣,說出的話也冰冷冷的,帶著不悅。
“我說過讓你好好待著,所以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聽到那些聲音,見到氈包裡的人時,只看到了被掐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小奴隸。那麼大的動靜,沒有一人有膽上前一步救人。
他沒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眼前一片猩紅,想要殺人洩恨。
“我沒料到他們膽子會這麼大。”趙幼苓咬唇,見呼延騅看過來,忙松開發白的嘴唇,仔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連帶著說起了海娘子的那些提醒。
她確實沒料到錦孃的膽子會這麼大。她把人攔在氈包外,想的就是錦娘不敢在人來人往的地方,犯下什麼事,更何況這是呼延騅的氈包,有守衛,有身份。
呼延騅一聽,眉梢微微一挑,眼底掠過幾分神光:“你料想了那麼多,卻忘了歹人惡毒的時候,從不會像你這般想。”
“是我的錯。”趙幼苓低了頭。
“不過你本事倒不小。”
呼延騅往後靠了靠,手指在桌案上敲擊,臉上透著一點點頗為意外的欣賞。
“那把匕首是怎麼回事?”
“得海娘子提醒後,我就在身上藏了一把。”
趙幼苓不敢說那匕首是之前呼延騅隨便找來割肉後,被她偷偷藏起來的。原本想的就是防身,只是沒想到恰好用到了地方。
呼延騅點了點頭。
只是等見過了趙幼苓放在榻上的那柄匕首,他臉上的神色變了變。
他倒是忘了,這小東西手裡能有什麼匕首,就是有,十有八九也是他落下的東西。可他的東西,割肉可以,殺鹿剝皮也無妨,但捅了叱利奴這樣的家夥,就怎麼都覺得不舒坦了。
呼延騅這會兒臉上的神色倒是不難猜想法。趙幼苓看了看還沾著血的匕首,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能否……把這匕首賞賜給我?”
呼延騅愣了愣。
趙幼苓從睡榻上下來,腳步有些飄忽地走了幾步,在桌案前伏下了身。
“如果不是殿下的這柄匕首,殿下狩獵歸來時會撞見什麼,雲雀兒實不敢想象。殿下多番照顧,雲雀兒……定會好好侍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