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對於他們一直很放任。為什麼還跟我提這個事情?”陸準眯起眼睛,對蔡恆毅問道。
蔡恆毅當然知道,陸準在拾掇那四百餘人的時候,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別的事務一丁點兒都不管的。包括是什麼佔役、虛冒,他根本就不管。所以京中勳貴世爵才任由他鬧,畢竟他沒有做得太過分。不就是四百人嗎?他當時是總兵,大家吃到了,難道不該分潤一點兒給他這個營中的主官嗎?
不過,蔡恆毅卻覺得,陸準絕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管,只是還沒有到好的時機罷了。
“伯爺,若說理由,其實卑職也只不過是捕風捉影而已。”蔡恆毅說道,“卑職聽聞,無論是您從前的風評,亦或是在遲俊等人口中的評價,都絕無這兩樣事情發生。既不會過度佔用士兵為奴僕,更不會任由虛冒吃空餉。因此,卑職覺得,您不屑於做的事情,一定也不屑於看到其他人做。只不過是時機未到,你沒有辦法一刀斬斷伸到營中的所有的手罷了。”
“你說的倒是輕巧!”陸準冷笑道,“你知不知道這涉及到多少人的財路?我自己不貪,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我如果礙了別人的眼,那隨時隨地都會成為眾矢之的。我的根基在南都,不在這裡。天子腳下,到底還是不要鬧得太過分,否則,搞不好事情沒辦成,我的小命兒就先糊裡糊塗的丟了。”
“伯爺若怕死就不會來京城!”蔡恆毅斷言道,“您只是怕半途而廢,壯志難酬,絕不會在意您的性命。卑職說的對嗎?”
陸準聽罷笑而不語。
蔡恆毅趁熱打鐵,繼續說道:“伯爺,其實這事情很簡單,卑職聽聞您手下有個商行……”
“住口!”陸準的面色突然沉下來,聲音冰寒如鐵,冷冷地說道,“蔡恆毅啊蔡恆毅,你膽子也太大了!本爵平日倒是沒有發現,你小子,話很多啊!行了,帶好你的人,過幾日我就要用!到時候若是拿不出手,就別怪我收拾你了!去吧,我沒病,不用你的藥了。好意我心領,這就回去吧。”
陸準突然下了逐客令,讓蔡恆毅頭腦有些發懵。但他還是當即答應了下來,被邵化海帶著退了出去。
屋中,陸準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方才翻身下床,一溜煙去了內書房找馮謙商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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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京營關餉?!”馮謙長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陸準,你告訴我,你是逗我玩兒的。別嚇唬我知道嗎?這大夜裡的,你是睡蒙了,夢游出來的嗎?”
“我沒有逗你玩兒,也不是睡蒙了。我說的都是真的!”陸準對馮謙說道,“這並非是不可完成的事情,你仔細想一想啊!”
“瘋了,瘋了,你小子真是瘋了!”馮謙搖頭道,“你知道京營在冊多少兵?三十八萬!實際呢?十二萬!缺額十之二三,替役十之二三,老弱又有十之二三,這其中真能稱得上是兵的,說兩三萬都是你要給京營關餉,我倒要問問你,你是給三十八萬人關餉,還是給那兩三萬人關餉?不管你說哪一個,你都是真的瘋了!”
陸準聽他如此反駁也不惱,反而笑道:“我為什麼不能是給那十二萬人關餉?既然京營在冊兵不實,查實就是了!滿朝都知道,實際的兵額有多少,放餉的時候也是按照這個數目放的,我削去二十六萬,也沒踩到誰的尾巴吧?”
“好,就算是十二萬!”馮謙退了一步,跟陸準計算道,“十二萬人,就算每人每個月二兩銀子的軍餉,那也要二十四萬兩銀子!你從哪兒來?搶來嗎?”
“誰說要那麼多銀子了?”陸準反駁道,“我大明給總旗以下向來是支餉糧、餉鹽的,給武官,也是隻支祿米、俸鈔,這是規矩!給銀子,那不合規矩!”
“就算是米,你也沒處找去!”馮謙斷言。
“你這就說錯了!”陸準搖頭道,“現如今,就連剛才那個倒黴守備都知道老子手下有個商行,人盡皆知的秘密罷了!馮謙,你可別忘了。凡是要用漕船運的官糧,這幾年基本上都已經習慣了在彙通票號兌成票子,彙通打點關系運送到京城,再替他們交上去。中間,只需要他們將票子用驛傳送進京城。你想,朝廷發下來的祿米都是什麼成色?咱們幫忙運進京城的米又是什麼成色?我要是用北運的米跟祿米換一個個兒……”
“這一旦被發現,就要掉腦袋的!”
“憑什麼?”陸準笑道,“你太緊張了!馮謙,你好好想想。原本應該撥給軍中的糧食,可以只劃賬,從要交的稅糧裡頭扣出去,動都不用動一下,還是放在庫裡。雖然說起來麻煩,但能省那些涉及到的小官小吏多少的事情?咱們不說,他們也不說,誰又會知道?更何況,省了麻煩,又得了一筆打點的費用,何樂而不為?至於怎麼瞞過他們的上官,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他們等閑都在一個地方幹了幾十年,沒這點兒道行,早就混不下去了!最要緊的是,這樣,發下來的米就都是好米!而不是那摻了沙子、黴了不能吃的祿米!擔這些風險,是值得的!難道還有人能去禦前告我陸準給士兵們發的都是好米?這是應該的!誰要是站出來挑我的毛病,那才是吃擰了!拿到好處計程車兵們若是鬧起來,誰也擔不起責任!”
“這樣……這樣……”馮謙皺著眉頭,為陸準的冒險狠狠地捏了一把汗,“這樣你需要補的銀子確實就不多了,但陸準……你省了銀子,押上了一顆腦袋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