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42年,後晉的建立並沒有結束戰亂,戰爭卻越演越烈,不僅是朝廷與諸侯們征戰不休,契丹大肆揮兵,割地賠款,整個九州大地隨處可見百里空地。
就算是邢州這樣的城池也是十室九空,荒涼之極。
進入了臘月,滴水成冰,路上人煙稀少,愈發顯得冷清。一間宅院,年久失修,門框都被白蟻蛀空了。
天剛亮時,三四輛馬車停在了那間宅子前面,接著,從裡面下來了七八個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十來個僕人滿是風霜。
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站在車下,半個身子幾乎探進了最後的一輛馬車,面帶微笑,語氣柔和:“琅兒,來,下車。”
可是回應她的卻是毫無動靜。
其他人不自覺地露出厭惡的神情,卻也沒有說話。
當先一位蓄著美須的男子,皺眉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大門,看著那位婦人,聲音裡滿是責備:“當初讓你們留在老宅,非要跟著去外放,如今回來,連宅子也要垮了。”
那婦人卻恍若未聞,只向馬車裡伸出自己的手:“琅兒,來,下車。”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臉不耐煩地走了過來,拉了一把那位婦人,然後衝馬車裡喊:“給我滾下來,再不下來,待會就等著捱揍吧。”
那婦人一驚:“琊兒,她是你姐姐。”
“我沒有她這樣的姐姐,她是個傻子。”
“琊兒!”婦人大喝一聲。
這時,一位手持柺杖,被丫鬟婆子扶著的老婦人罵罵咧咧地說道:“整日在家裡大呼小叫,閏章的官位就是被你們每日叫掉的,早就讓你把這傻子扔了,便不扔,留下來也是個禍害,難不成還要養她一輩子。”
老婦人一出聲,眾人噤若寒蟬,唯獨那婦人卻推開了少年,依舊看著馬車裡:“琅兒,來,孃親在這裡。”
這時,才緩緩從馬車裡挪出一位女郎,那女郎身姿如柳,面如銀盤,眉峰如山,鼻樑高挺,雙唇如血,端是一張好容貌,只是那眼,卻如一口枯井一般,空洞洞。
果然,那女郎下了馬車就猶如一塊木頭,無知無覺。
看到她,所有人都面露不悅,因為這個傻子,施府眾人都受盡了外人的白眼,所以已經十五六歲了,府裡的公子女郎都沒有說親,大家難免會把情緒發洩在這個傻子深上。
當初生這一對龍鳳胎時,施府的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
哪裡知道滿月之後才發現,施琅是個傻子,無知無覺,不會哭,不會笑,連餓都不怕。
施府的夫人呂氏為此哭了好些日子,施閏章外放之時,她堅持要跟著,這樣才能去別處求醫。
可是,這一走就是十六年,看了數之不盡的大夫,施琅卻依舊毫無動靜,家裡人不願意留著一個傻子,就想把她送到廟裡去,呂氏卻不肯,不管如何,施琅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為此,老婦人都要將她休掉,最後還是顧及施琊的前途,才沒有休她,施琊可是如今施府的獨苗,如果母親被休,往後與親事與仕途都有影響。
宅子壞了,眾人的心情本來就不好,看見施琅,心情就更不好了。
老婦人心中鬱結,衝那位少年喊:“琊兒,來,我們先進去。”
施琅便上前兩步,扶著老婦人先進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