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你沒看他都脫發了,高三剛接手咱的時候頭發多濃密啊。林果說。
顧長安想到這兒笑起來,他坐在側門的臺階上,笑得直不起腰。
他又往前走,本來開繡球花那塊地現在光禿禿的,看著有點悽涼,不過夏天一到這兒就會重新綠起來,開出一簇簇一團團漂亮的花來,白色的有點可愛,粉色的有點嫵媚,而粉紫色的那種最夢幻,像夢境一樣,你看著它夏天就不會結束,時間就會停止,停在你最想要留住的那一刻。
顧長安走到兩個小操場之間的甬道那兒,前幾天剛下了場大雪,現在這兩排樹的樹枝上都堆起了白白的雪,看著像奶油一樣,還挺好看的。
這個甬道有差不多七八米寬,十幾個人並排走都可以。
以前林果最喜歡這個甬道,他說走在這個甬道裡,感覺像走在了去另一個世界的橋上。尤其是夏天,兩排樹枝合抱在一起,陽光透過茂密的葉子,在他旁邊的人身上打出一塊塊光斑。
陽光從顧長安頭頂上傾灑下來,像是在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金色,那感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神祗,而這位神祗化身成一個高中生,正走在林果身邊,笑著看他,彷彿是來守護他,或者是要來帶他走的。這是林果沒有告訴過長安的。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發現顧長安是他的神了。
但他不會告訴他,誰知道神祗被發現之後會不會害羞或者惱怒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再也不出現在這個平凡又無趣的世界。
顧長安走在甬道的正中間,一步一步,似是與幾年前的足跡重合了,又像是再也不會重合了。
高考前幾天學校放假了,具體放幾天他已經記不清了。
那天有幾個老師在高三樓的出口那兒站著,他們班化學老師拿著手機在那兒錄影,語文老師年紀不太大,剛教了幾年書,已經在旁邊哭上了。
他們一出門,生物老師把鏡頭正對他們,“笑一個!”
拍好了他們就繼續往前走,旁邊的女孩兒有些感傷,想回頭看看,背後數學老師,也就是他們班主任,在後面扯著脖子喊,“千萬別回頭!回頭就得複讀了啊!大步往前走!等考完了你們把頭回成電風扇都沒人管你,現在大步往前走!”
女孩兒硬生生地剋制住自己回頭的沖動,樂出聲來,還冒出個小鼻涕泡兒來。
顧長安攬著林果的肩膀,“別回頭,我就在你身邊,實在忍不住就抬頭看看我,沒準兒被我這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吸引了你就不想回頭了。”
林果罵了他一句臭不要臉。他抬頭看著他的神,只要你在我身邊,我還要回頭去看什麼呢?
那天他感覺這個甬道格外的長,好像走了很久也走不到盡頭。
感覺像是他們在走婚禮的紅毯,不用回頭,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和你兩個人了,我變成了我們,過去的一切都不用再去回首,因為我要和你一起看著前方,大步地向前走就好了,世界是我們的。
這也是他沒有告訴顧長安的事,畢竟他們不可能有婚禮,他們不過是關系不錯的朋友,而且顧長安對他也沒什麼意思,畢竟如果有,他絕不會這樣大大咧咧地攬著自己,他會和自己保持一個安全但又有些親密的距離,反正不會像現在這樣。
長安,我希望你一輩子平安喜樂,這就是我全部的願望。
謝謝你,顧長安,因為我很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屬於我自己的婚禮,但這一天的記憶,會被我貼上一個標簽然後被我珍藏起來,就叫做……夢中的婚禮吧。
在我無法承受重壓的時候,我要把它拿出來看一看,我曾經和我的神有過一場婚禮,雖然神並不知道。
我愛你,你感覺得到嗎?
渴求著你,願意將自己作為祭品獻給您。
顧長安不知道,他什麼也不知道。
很快他走到了正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這次他可以隨心所欲,毫無顧忌地回頭了。
考完之後他們倆回來過一次,天半黑不黑的,他倆站在正門口,林果說,你看,像不像地獄,有點嚇人。
可能因為樹多,到了晚上有點陰森森的感覺,而且今天是路燈壞了還是怎麼回事,一閃一閃的,還是有些暗的燈光。高三樓上的電子屏滾過紅色的大字,距離太遠了他看不清,但林果這麼一說,他也覺得有點嚇人。
“別怕,就算是地獄我們也已經出來了。”顧長安說。
林果點點頭,果然,他是我的神祗。
顧長安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去了,他繞了一圈去以前常去的奶茶店買了一杯阿華田,這是林果最喜歡的,不要珍珠,加一份仙草。如果今天要的是熱的,就加一份布丁。
他喝了一口,熱乎乎的奶茶滑過食道,流入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