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我?我不是在碎魂臺上受刑嗎?”
“碎魂臺,顧名思義,三魂六魄掏出來,是要在上面碾碎的。你心中放不下的太多,一顆真心碎成不成形的零星半點,從碎魂臺上迸濺,落入凡間。你對人類愛之入骨,落在人間也要化作人類的形態,但到底只是一點碎片,不能長久,大都活不過桃李年華,香消玉殞之後,便會有另外一個你化成人,迴圈往複,不止不休。”
窗外,太陽已經徹底藏了起來,路燈準時的亮起,灑下氤氳的柔光。
這一天,豬豬不再是那個教導我的老師,她是懸崖邊上那個可憐無助的小狐貍,歷經磨難,終於有了一身堅不可摧的鎧甲,卻還是被心酸的記憶擊穿。
“所以,現在的我,到底是什麼?”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門外的敲門聲恰到好處地打斷了這場沉重的對話。
我緩了緩心神,勉強換上淡定的神情起身開門。
“貝貝,你哥回來了。”門外,羽然挽著常笙的手臂,有些害怕的往常笙懷裡靠,“他,他說讓你下去…”她伸手指了指樓下,然後被常笙護在了懷裡,側身為我讓出出門的空隙,然後向臥室裡面張望,“我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臥室裡,豬豬早已恢複了往常風采,竟然還唇角帶笑,很是和藹。
羽然拉著常笙躲了進去,我站在樓梯口,扶著欄杆,看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程嘉銘。
褚銘。
這一刻,我真的很想直截了當地向他問個究竟。
一階階樓梯像是當年那沒有盡頭的天梯,隔開了我和他倆,隔了十萬光陰。
我不知道最後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走到他身邊,每一步都是千斤的沉重,每一步都太殘酷。可是我能怎麼辦呢?
詛咒也好,欺騙也罷。
末末,你有什麼資格不滿,你憑什麼?!
“哥。”苦澀的淚水打了個轉藏了回去,“剛才那個是羽然,我朋友。”
我本還想解釋的多一些,撒個謊說羽然最近家裡沒人,她可能需要在這借宿幾天。
可我不能再說了,喉嚨口驟然緊縮,一瞬間就像是要窒息一般,再說下去,我怕是演不下去了。
“難得你交了個朋友,那個,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他還是那麼好,處處寵著我,卻又只是輕輕靠近一步,然後便匆匆離去。
“你知道的對吧,你是知道的對吧?”第一次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裡,長久的笑意映著我的身影,“褚銘,你,還疼嗎?”
面具被生生撕下,他驚愕地睜大了雙眼,清澈的雙眼瞬間布滿血絲,半晌,他動了動僵住的身體,站了起來。
“你又忘了,我只是塊石頭,不會疼的。”他伸手撫上我的臉龐,我才發現不知何時,我已經滿臉的淚水,“末末不哭,褚銘在這,褚銘會永遠陪著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守著我的碎魂,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生死離別。我為什麼那般沒用,什麼狗屁慈悲之心,最在乎我的人被我無情的舍棄,我算個什麼東西。
“哭吧,哭出來舒服些。”
我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任由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在他衣服上,腦海裡全是相似的場景。
無數次重生的記憶似是洩洪的堤壩沖進我的腦海,我看見那張面孔一世世的依偎在褚銘的懷裡,有歡笑有淚水,最後都是一樣的結局,燈盡油枯滅了煙,也是在他懷裡。
最後我哭的實在累了,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第二天卻是在褚銘的房間裡面醒來。
他的床上有著他的氣味,是草木的香氣。我小心地睜開眼睛,眯成一道細縫在房間裡搜尋他的身影。
“醒了?”還未等我轉過身將身後的房間看上一眼,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捏著我的耳垂,我被他弄得有些癢,伸出手製止他。
“別捏,癢……”他被我攥著手,仍不願放棄,微微起身,湊到我耳邊,沖著耳朵一下下吹風,“別鬧了,褚銘!”
我假裝生氣地推開他,看見了他嬉皮笑臉還想湊過來,儼然是誓不罷休的姿態。不知怎的,我一垂眸,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半開的睡衣裸露的胸膛上。
左胸,心口。
那裡,空無一物,除了美好的肉體,並沒有羽然說的壽數。
見我出神的盯著他,他終於收了玩笑的心思,牽著我的手放上他的心口,肌膚相貼,我清楚地感覺到那顆心髒有力地跳動著,很慢很慢,像是從遠古敲響的石鼓,莊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