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是因為閉上的雙眼,還是前往忘川的路本就是沒有光的絕路。
掉進去,淹沒,窒息,永絕輪回……
☆、忘川
人死之後過鬼門,入黃泉,渡奈何橋。
奈河橋下便是忘川河。
橋上的阿婆端著一碗混黑的湯汁急急地喚我:“姑娘啊,可別走錯了路,快到我孟婆這裡來。這忘川的水沾不得,乖乖,快停下!”橋上排著長長的隊,她倒是並不關心,只拄著柺杖顫巍巍地下了橋往我這邊走來。
“姑娘,聽婆婆的話,快快將這碗孟婆湯喝了,阿婆保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到富貴人家做個小姐。來,喝了。”她雖走的踉踉蹌蹌,手上的碗卻端的穩當,一滴都未曾灑出去。幹枯的手拉著我的衣襟,土瓷碗豁了口子,送到了我的嘴邊。
“婆婆,我是死了嗎?”
“傻丫頭,不死怎麼會在我這奈何橋邊,這可是通往閻羅殿的路,只此一條,沒有走錯的道理。”
“婆婆,先把這湯給後面的人喝吧,他們來的早些,我這麼插隊怪不好意思的。”
又死了一回,這次倒是死的像那麼回事。
青石磚砌做的拱橋橫跨忘川,深不見底的鏽紅色的河水波瀾不驚。
“哎。姑娘,你還是先喝了吧,聽婆婆的話,這次就喝了吧,忘卻前塵今生,直奔以後。”沙啞蒼老的嗓音回蕩在我耳邊。
地獄無情,想不到孟婆是這般善良。
“婆婆你以前見過我嗎?我…已經不記得前塵了,唯獨知道今世的三十幾年罷了。”
我以前來過這裡嗎?既然孟婆這般說,我便當做是這樣吧。
只是忘川河水可不是好相與的,舍了孟婆湯就會被推下這忘川被河水禁錮,日日盯著奈何橋上的來往鬼魂,尋著自己的那個執著,一日尋不見便日日,一年尋不見便萬年。
河水映照著我的臉龐,一張臉辨不出顏色,只任河水染上一樣的紅色,看著有些駭人。水裡的“她”突然彎了嘴角沖我笑,陌生的“我”勾著手指吸引著我,一隻腳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
“姑娘!使不得啊,快回來!”
孟婆到底還是灑了一碗湯,丟了土瓷碗拄著柺杖想要攔住我,只可惜,我腿腳靈便些,頭往前一栽,“噗通”一聲,跳河的動作一氣呵成。
“你看,那就是你。”水裡的“她”拉著我的手,指著一個方向。
那是河面,從水底往上看,倒像是看到了另外一條地上的河,岸上是另一個世界。這裡是山巔之上,一塊四方的巨石一角立於山尖上,微妙的保持了平衡。
“你冷嗎?你往我這個縫裡面鑽一些,我幫你躲點雨。”
“末末,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不會是被雨砸傻了吧?我早就說讓你往這邊長你非不聽,樹都是要先紮根再長苗的。”傻裡傻氣的聲音正是這塊巨石發出的。
好巧,我上一世的名字也叫末末,只不過,這巨石口中的末末不知道是誰。
“我,我長得慢是我的錯嗎?哼!”
原來是石頭縫裡的一棵小樹苗,三兩片葉子被飽滿的雨珠打地瑟瑟發抖,纖細的枝條隨風搖擺著,下一刻怕是就要折斷。
“我是,末末?”下意識地詢問著,身邊哪還有半個人影,空蕩蕩的河底只留我一人。
我向著河面遊近了些,試著沖破河面,去和岸上的那塊石頭或者樹苗問個明白。通透的河面像是一面單向的鏡子,我看著外面發生的事情,沖不出去,只能默默地觀看。
雨終於停了,雲霧散去,陽光重新普照大地。小樹苗舒展著唯一的一根枝條,抖了抖葉子上的水珠,恢複了精神。
“褚銘,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你看半山腰的阿青都開始分叉了。”
“誰讓你落在了我身上呢,我這裡只有石頭,你長得自然就慢一些。不過你放心,我保證你以後一定是長得最大最漂亮的一棵!”
“我才不信你呢,你自己都長得那麼醜,我可不要你的保證。”
孩子氣的一塊巨石和一棵樹苗無憂無慮地鬥著嘴,日月更替,鬥轉星移。山腰上那棵叫做阿青的樹已經伸展開了枝條,長出樹冠。
山巔上的這棵還是瘦瘦的一根獨杆兒,七零八落的掛著幾片葉子。不過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雖然樹幹沒什麼成長,樹根卻蔓延在巨石的縫隙裡面,將樹苗和巨石牢不可破地捆綁在了一起。
“褚銘,那些人類的祈願聲越來越清晰了,我有點害怕。”
“別怕,許是因為你是女媧娘娘唯一的一滴血淚才會感知到這些,沒事的,天塌下來你只管躲在我的石頭縫裡,我來替你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