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好姑娘,不該用遊戲人間的態度去碰她,可若是將她視作與其它兄弟無異的存在,只當她是個好哥兒們,他卻又做不到。
因為她早已從練老那兒聽了太多關於他的事,所以她與他,早在最初相遇時,就失去了相處上的平衡。
不會是兄弟,不會是紅粉知已,更不可能恢複到點頭之交的關系,或是純粹當個只打招呼的普通朋友。
這感覺太複雜,他分不清。
又或者該說,他不願意去釐清,因為即使他真的弄清楚了自己對練雅君的看法,她也不一定肯接受……
“你不說才會讓他們擔心吧?”練雅君真不懂他的邏輯,蹙著秀眉好半晌,才擰著眉心問道:“還是說,你對他們沒信心,覺得你說出心底話之後,他們會討厭你,會遠離你,或是……”
俠客嘛!多少身系一些血仇的,雖然她不曉得天城隸滿過去發生什麼事,但光聽他那個“邪刀鬼見愁”的封號,也多少猜得出來,他身上肯定背了不少恩怨。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天城隸滿覺得他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後,會給兄弟們惹麻煩之類的……
但也不對呀!依蒼龍堡的威名,還有邪刀鬼見愁的聲名,真想找天城隸滿報仇的人早就上門了,而既然至今為止都沒發生什麼事,那他何必日日夜夜操這種無謂的心?
“他們都知道。”聽著練雅君那有些像在妄想的猜測,天城隸滿卻是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蒼龍堡的兄弟們,對他的事可不是全然不知情的,可正因為他們知曉,所以他更無法在他們面前放肆地放縱自己的心情……
“別再笑了。”蹙起眉心,練雅君跨步上前,一手一邊,她踮起腳尖,傾身往他的兩頰拍去,“不舒服,就別硬撐著在旁人面前裝出笑臉啊!你這樣讓我看了實在是……”
“實在是?”天城隸滿不自覺地抓住了她的雙手手腕,瞧著那近在眼前的明豔雙眸,一瞬間,他竟有種被她的眸光勾走全部心神的感覺。
她很迷人,不只是這雙眼,她的性情讓他得以吐露真心,甚至是……連他亟欲埋藏的秘密都妄想對她說出口。
“看起來讓人覺得很心疼啊!”練雅君咬了咬下唇,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於天城隸滿這性情是有些同情泛濫了。
就因為知道這男人待自己太好,明白他是個多熱情的性子,所以她越是與他相處,就越放不下他,才會漸漸地讓他在心裡啃蝕出一個空位,佔著這男人的身影……
“別心疼我。”天城隸滿搖頭,“我不值得你動心。”
他刻意的排斥令練雅君有著一絲受傷,卻又立刻將這想法拋至腦後。
蹙了下眉,她板起面孔,自他的手掌中抽手,往後退開一步,指著他嚷道:“笑話!你姑奶奶我要對誰動心,輪得到你來管啊!我就是心疼你,不管你到底藏什麼事不肯說出來,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勉強自己,我練雅君就是捨不得你!”
這一番示好,襯上她的清朗聲調,聽來像是要挾,卻又滲透出一股震懾人心的暖意。
甚至,這暖和的感覺還燙得天城隸滿低了頭,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抱裡。
“雅君……”平日裡飽含笑意的聲調如今混入了些許的哽咽,天城隸滿吐出連番喃喃自語似的低音,卻是除了練雅君的名字,什麼都聽不清楚。
十指扣緊了練雅君的纖腰與背脊,過大的力道令練雅君有些錯愕,卻也在同時體會到這男人心裡那說不出口的苦痛。
太痛,讓人說不出口;太疼,讓人不敢回憶,也許……天城隸滿不是不說,只是無法面對它。
就像她猜想的,在這張笑臉的背後,少了個他認定的支柱,所以他的心早已搖搖欲墜,盡管旁人一再伸手,卻因為他的體貼而被一一拒絕。
而今,她一腳踩進了他的禁地,觸上了他心口裡的傷痕。
可她知道的,不管他過去發生了什麼樣的事,她都不願抽身離去。
輕拍著這個大男人的肩,她吐出輕柔的嗓音,細聲地說出了他曾用來安撫她的話語——
“這才對嘛!不管是男是女,在這種失去至親的時候,放心哭一場,可是很必要的。”
她知道了,當時曾用來安慰她的這句話,天城隸滿不只是說給她聽的,同時……也是講給他自個兒聽的。
只是天城隸滿從來就沒能放縱過他的心情,總以笑容來強行偽裝,但現在,那些都沒有必要了。
“我為你釀了好酒呢!隸滿,所以要哭要醉要睡都隨你,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