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蒼龍堡內,人是誰帶入堡的,那人就得負起全責,所以如果練雅君不見蹤影,他絕對是被釘得滿頭包的那一個。
“我剛想事情想得分心了,所以忘了時間,倒是你……”練雅君不置可否地自門邊長椅上起身,她理理自己的衣裳,又往天城隸滿瞧去,納悶道:“潑得一身濕是怎麼了?”
“剛跟幾個兄弟比劃,比輸了。”天城隸滿一甩衣袖,霎時水珠紛飛,他露出燦爛笑臉,半眯起眼笑道:“堡主想了新玩意兒,讓人在練功的空地上立起木樁,再頂上水盆,讓我們在木樁之間比試身手,誰撞倒水盆讓水潑濕,那就輸了。”
比起練武習劍,這套方法倒比較像在磨練身手的靈活度,所以兄弟們也玩得挺樂的。
“這還真是別出心裁的練功法。”練雅君詫道。
既不傷人,又帶點樂趣,敢情那堡主也是好練武的人來著?
“堡主總愛想些怪點子,習慣就好,況且她想的主意都挺有趣,也挺新鮮的。”天城隸滿抹了抹臉上的水珠,露出沒轍的表情,“只可惜我輸得慘了。”
“那你怎不先回房換件衣裳?”她記得由練功的空地到酒窖這裡,中途會先經過天城隸滿的院落呀!
“想先找到你。”天城隸滿沒說出口的是,雖說是蒼龍堡規矩,但事實上他自己也不得不在意這位故人之女。
更何況,他還等著見拆下面紗的她,等著瞧她那張足以襯托出媚豔眸子的臉龐,究竟生得何等美貌,所以怎能不多關心一下?
“先換件衣裳再找也不遲吧!萬一染了風寒怎麼辦?”雙頰沒來由地燥熱幾分,聽見他露骨的關懷,竟教練雅君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適從。
與他相處得越熟,她越是不習慣聽見他的示好,明明該是越熟越不在乎的小事情,卻每每在聽見他說出口之際,感受到更多的悸動。
“要是染風寒,那就喝點小酒驅寒意啊!”天城隸滿說得理直氣壯,面上的笑意不減反增,“這樣既可以讓你發揮實力,又可品嘗美酒,豈不是一箭雙鵃的美事?”
“聽你在胡扯!”練雅君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的背,“你回房換衣裳啦!我要去換藥了。”
“其實也用不著換,反正我跟幾個兄弟約好等會兒再比一場。”有了新玩意兒,大夥兒都玩上了癮頭,更何況這還能當成練身手的消遣。
“那麼喜歡給水淋?”練雅君狐疑地白了他一眼。
濕黏黏的很不好受吧?
“這感覺挺舒服的啊!不是嗎?”天城隸滿聳聳肩,無所謂地應道:“去憂解悶嘛!”
“你是不想自己有清閑下來的時間吧?”練雅君瞧著他甩開濕漉漉的長發,終於忍不住吐出心底話。
雖然他看起來總是一副人來瘋的態度,可她每回見著的,卻都是散發出些許寂寞情緒的天城隸滿。
那笑音,聽來像是笑得有些身不由已,又好似不笑便會發了狂一般……
為什麼要這樣?她想問,卻老找不到好時機,而就算她開了口,亦會讓天城隸滿一語略過。
今天如果她跟天城隸滿只是見過幾次面,就一輩子不會再見到的普通陌生人,她絕不會多打聽,但問題是天城隸滿於她有恩,於爹親有情誼,她實在無法撒手不管他的事。
“我不知道你到底心裡藏什麼事,但這樣老裝著不正經的樣子,不是挺累的嗎?而且會連旁人想關心你的心情都給擋在外頭,這樣對你真的好嗎?”不想天城隸滿再度敷衍了事,所以練雅君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而是問得直截了當。
“雅君……”天城隸滿抹去眼角旁的水珠,將濕發往後甩去,臉上笑意盡褪,換來一張帶點冷淡,有些傲氣的面孔,“我告訴你,人哪!有些時候,還是別太正經的好。”
他的話音聽來很是認真,不似以往的放蕩,倒有幾分的語重心長。
“那我也告訴你,我覺得你們堡裡的兄弟們,應該都是能聽你訴苦的人,但我不懂你為什麼寧願讓他們操心,也不說出自己的煩惱。”既然都要把話攤開來明說了,練雅君也不跟他客套。
“正因為他們個個都關心我,所以我才什麼都不能說。”不明白自己的嘴怎會在對上練雅君時一直失控,可天城隸滿就是這樣一句句地如實吐出心情。
也許,是在一個熟知他個性,甚至是看透他心情的女人面前,藏得再多都只是枉然。
又或許,是因為他與她並不相熟,所以他才能夠這般侃侃而談。
他曾想過,在練雅君治好了傷疤後,是不是就會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並不一定會留在蒼龍堡裡,那麼日後,他還能不能遇上個講話聽來帶刺又直戳他心底,卻從不逼迫他半點的女人?
雖然他也不一定真得尋個物件,找個妻子,但是自從練雅君入了堡,成天在他面前打轉,問他喜歡什麼樣的酒,打聽他愛什麼樣的味道後,他的心思似乎就不可避免地被她影響了不少。
面對這個故友的女兒,他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