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君是正月初六下葬的。
天氣異常的冷,大清早開始,便飄著一片一片的雪花。
送別的人沒有幾個。
她是一出生便跟隨父母住在江城的,眼下大伯家又出了事情,一些老親戚顧不上她,大伯母回來後連傭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無親無故,自然也沒心思處理她的後事。
阮湘君的後事,是薛平青一手包辦的……
他守了人七天,看著她火化、下葬,安穩地長眠在了地下。
墓碑前,放了一支紅玫瑰。
江沅看著那支花,紅豔豔的顏色,扎眼又諷刺。可阮湘君已經沒了,她心裡對薛平青也有幾分忌憚,沒有表現出絲毫情緒,跟著一起出了陵園。
陵園門口,薛平青身子俯得很低,一手按在阮成君的肩上,同他講話。
八歲的小男孩,不懂大人之間那些糾葛痴纏,只因為這個堂姐夫一貫對他極好,所以也頗為依賴他,耳聽他要讓自己跟並不熟悉的人一起離開,臉色變得十分委屈:“哥哥你是不想管我了嗎?”
“怎麼會?”
男人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聲音嘶啞低柔,“你也知道,哥哥工作很忙的。這幾天你先和江沅姐姐回去,等你開學,哥哥再送你去學校。”
“我知道,我不該纏你的。”
小少年的聲音很憂傷,“你是堂姐的老公,不用管我的。”
“成君呀——”
摸著他頭髮的那隻手突然落到了他脊背上,阮成君只覺得背上一重,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撲了一下,便落到了身前男人的懷抱裡去。
天氣冷,薛哥哥穿了一件長款大衣,衣服上落了雪,也冰冷冷的。
他卻很不捨得,生怕他找了個藉口就這麼不要他了,一下子抱住了他清瘦的腰,帶著哭腔說:“哥哥我聽話好不好,你說的,過幾天就來接我。”
父母去世後,姐姐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們倆被大伯從江城接了過來,在阮家過得小心翼翼,因為大伯父是個很嚴肅冷淡的人,堂姐又非常跋扈暴躁,只有這個薛哥哥,會接送他上學,領他去吃漢堡薯條,他很忙,可是偶爾回家早,還會幫他輔導作業。現在姐姐沒了,他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會讓他覺得安全。
“好。”
薛平青笑了一聲,低頭,抬手颳了刮他的鼻子,“那你要好好聽江沅姐姐的話。”
“我會的。”
仰著頭,小少年認真地說。
領著他到了車邊,男人開啟後備箱,將他的行李取了出來。
垂眸看向江沅,臉色竟變得極為溫和,啞聲開口:“上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湘君就這麼一個弟弟,會託付給你,說明她真的十分信任你。那張卡你拿著,這張是我一點心意,也請收下。”
“不用。”
江沅知道,阮湘君先前給的那張卡里,有五十萬。
阮成君上的是貴族寄宿學校,成績很好,學費全免之餘,每一年學校還會給倒貼生活費、發放獎學金,已有的五十萬,可能到他畢業以後才有機會動用。
不過……
這人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