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這句話,她離開了家。
初春夜晚溫度不算高,灌木在路燈的掩映下發出窸窣蟲鳴。印芸竹跑到車上,開啟導航前往江夢合的家。
她只去過一次,還是去年十一月份的事。江夢合似乎很注重私人領域,之後兩人大多在酒店溫存,偶爾會在印芸竹的公寓落腳。
如今,印芸竹想見她,現在就想。
她想告訴對方,不必承擔那麼多,既然自己的任性和脾氣被包容,她也該體諒江夢合的不容易。
這次面對面,一定要把話講清楚。
印芸竹開車向來穩重,也許是情緒上頭的緣故,今晚握住方向盤有些發飄。刺目的尾燈落入眼底,連同腎上腺素飆升,伴隨心髒如擂鼓砰砰直跳。
日月明苑建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近幾年新建成被富豪權貴青睞。人工湖隔開別墅區與普通住宅區,一到夜晚呈現紙醉金迷的靡麗。
她將車停在外面,給江夢合打了十幾通電話,均未得到回複。只得和安保商量,又扣押身份證明,總算能夠通行。
循著記憶,印芸竹站在樓下,忽然生出幾分膽怯。她躊躇踏上臺階,又不知道見到江夢合,該如何開口。
卑微到塵土裡求和,是否會被對方看不起?
不對,哪怕是普通朋友,鬧矛盾後遇到困難,自己也會出於擔心過來探望。
萬一她不在家,自己今晚沖動行事不就成了笑話?
左思右想,印芸竹寧願是最後那種結果,最終鼓起勇氣,敲開江夢合的門。
沉篤的敲門在安靜的樓道中格外明顯,接連三次沒人應答。
正當印芸竹失望,轉身準備離去時,門鎖轉動聲自背後響起。
室內和廊道的燈交彙,在腳旁切開並不明顯的界線。江夢合一如既往,長直的黑發被木簪挽起,眉眼在冷色調的光裡透著涼薄。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還是江夢合先開口打破沉默,她揉了揉眉心,嘆道:“你怎麼來了?”
聽這語氣,似乎並不想見她。
心頭竄動的火苗稍微熄了,印芸竹想,自己今晚造訪確實唐突,笨拙地在內心找各種藉口。
“我能進去嗎?”
她嘴角扯起,勉強擠出一抹笑,溫馴得像小動物低頭求和,讓人難以拒絕。
濕.漉.漉的圓眼背光下泛著迷離,印芸竹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細如蚊吶。
“我想進去,和你聊聊。”
柔軟的語氣含.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倔強,她知道分寸,唯獨在江夢合面前亂了陣腳。
女人眼眸晦暗,倚在門框旁絲毫沒有退讓的打算。
“印芸竹,”她似是嘆息,語氣卻如淬了冰寒涼,“我想我們結束了。”
這話刺入印芸竹的耳中,連同心被攪得痠痛。她低頭忍下快要落淚的沖動,原以為上午的冷靜只是氣話,如今看來,江夢合真的要和她結束這段關系。
連告別都溫柔至極,纏得人忍不住去挽回。
“我就不能……”印芸竹嘴裡發苦,音調曲得不成樣子,“就不能身為朋友,來關心你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鼻尖通紅:“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對不起,之前沒察覺你的異樣,還纏著你陪我,我知道我任性,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一次又一次越界想要更多……”
“你如果早告訴我這麼多,我不會嫌棄你,那句喜歡不是情話隨便說說,我是認真的。”
至少江夢合太小看,自己願意陪她走下去的決心。
印芸竹不知道該如何去定義這段感情,朦朧得如冬日的晨露,在太陽升起後便會消散得一幹二淨。她抓不住江夢合,對後者永遠一知半解。
像戴著偽善的面具,即便再親密深.入,仍然隔著無法突破的薄膜。